禁茶第二天。
赤狐堡,密室。
清晨。
伯格緩緩從昏迷中醒來,他扶著冰涼的地板站起身,怔怔地看著一束金黃的陽光從密室頂部的鐵柵欄斜射而入。
陽光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旋轉起舞。
伯格看了許久,意識才漸漸回神過來。
我在赤狐堡的密室裡,我是殿下的侍從,我先前服下了貓尾魔藥
想到這裡,伯格連忙望向前方放在地板上的魔藥盒子,果然三個盒子裡第一個盒子的魔藥已經消失不見。
似乎在他一口氣飲儘貓尾魔藥之後,他便被一股巨大的痛感淹沒徹底失去了意識。
“該說不愧是死亡試煉嘛先前服用鷹眼魔藥晉升狩獵者時,都不會在一瞬間被痛感衝擊到昏迷。”
伯格揉了揉依舊暈乎乎的腦袋,心有餘悸的感歎道。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狩獵者會在死亡試煉的過程中發瘋了,僅僅是第一關,他就差點被痛感衝擊成了白癡,看了不知多久陽光才回神過來。
“不過,我現在應該算是成功消化貓尾魔藥了吧。”
伯格攤開雙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變輕盈了許多,隻是密室的空間太小無法令他嘗試奔跑來測試速度。
思索片刻後,他從錢袋裡取出一枚銅索爾,朝著頭頂輕輕一扔,隨後聚精會神地盯著下落的硬幣。
在他的注視下,這枚銅幣的下落過程像是被放緩了速度般,一點點下落,本來隻是一瞬間的過程卻仿佛被拉長了好幾秒。
鐺!
銅幣最終墜落到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而伯格的嘴角此刻已經再也壓不住了。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發出暢快的笑聲。
通過剛剛的簡單測試,他能判斷出自己的反應速度得到了多麼飛躍性的巨大提升。
而這無疑說明,他已經徹底消化完貓尾魔藥,成功度過了死亡試煉的第一關。
唰!
砰砰砰。
一瞬間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在密室的牆壁上騰挪飛移。
明明光滑沒有任何借力點的牆壁,他卻如履平地般輕鬆,就像是貓咪般那不可思議的平衡力一樣。
“該服用下一瓶魔藥了,殿下還在等我出去。”
片刻後,伯格站在盒子前,思索片刻後他拿起了第二瓶蝮蛇魔藥。
死亡試煉裡有提到消化魔藥的難度,其中提高皮膚防禦力的熊皮魔藥難度最大,因此通常都會被放到死亡試煉的最後,作為第三關更容易消化成功。
這是前人從無數發瘋的狩獵者中觀察到的信息,伯格並不準備違背這些珍貴的經驗。
咕咚咚。
他打開瓶塞,將藥水連同那浸泡著的半節蛇軀一同吞咽了下去。
魔藥入腹的下一刻,便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從身體的四麵八方如浪潮般撲打而來。
“一定一定要堅持住,我瘋了殿下會傷心的”
在意識被痛覺淹沒得漸漸模糊之時,伯格腦海裡隻餘下這最後一個想法。
日暮城,黑市出口。
詩人達米恩看著腰上空蕩蕩的錢袋,欲哭無淚。
可看了眼手上提著的一包茶葉後,他那如詩畫般俊美的臉龐上又閃過一絲欣慰。
終於在花掉了他積攢下的所有薪水後,他成功從黑市裡買到了一包黃昏茶。
唉,本以為昨天十個銅索爾一包的價格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隻一天的功夫居然飆升到了五十枚銅索爾一包!
早知道就昨天去黑市買了,還能省下一大筆錢。
真是不幸啊!
達米恩悲歎著命運對他的玩弄,可想起躺在病床上等候他帶回黃昏茶的妹妹後,他的臉龐上再次洋溢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畢竟錢沒了他可以再去打工賺來,可家人隻有一個,失去便不會再有了。
說不定愛麗莎喝了黃昏茶後,她的病就會好起來了,嘿嘿~
抱著這一份美好的幻想,詩人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與此同時,他也被幾個人給盯上了。
“他手上提著的是黃昏茶吧”
“兩天沒喝茶,我都快難受死了,咱們要不搶了他吧?”
“誰不是呢,走!”
砰!
正開心地哼著小調的達米恩感覺後背被人狠狠推了下,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有人趁機搶走了他手上提著的茶包,並飛速向前方跑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在拐角處消失不見。
“謝謝你的茶了。”
先前推他的那人扔下兩枚銅索爾,便也火急火燎的跑走了。
他怕再不快點同伴就把茶獨自喝完了。
“你們,你們!”
達米恩急忙去追他們,可跑了片刻後他便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
他知道靠自己這具廢柴身體是不可能追上的,於是回去撿上那兩枚銅索爾後他便匆匆忙忙地找上了附近巡邏的衛兵。
“你說你什麼東西被偷了?”衛兵皺著眉頭問道。
“一包黃昏茶葉,大人。”達米恩喘著氣恭敬道。
“黃昏茶領主大人不是已經封禁了嗎?你從哪買的!”衛兵質問道。
達米恩:“”
花了好大力氣才糊弄住了衛兵的質詢後,達米恩握著僅剩的兩枚銅索爾垂頭喪氣地走在大街上。
仿佛是為了應景一般,本來陽光明媚的天空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太陽雨。
真不幸啊!
男人那雪花般漂亮的眼眸裡漸漸籠罩上一層薄霧。
滴答滴答。
這下,他是真的哭出來了。
繁華街區裡唯一一棟破舊房屋。
不知在外麵無意識的晃悠了多久,達米恩終於回到了家。
咚咚。
他輕輕叩響了房門。
門很快就開了,哈裡斯滿臉期待的打開了門,可看到兩手空空的達米恩後,他的神色又變得疑惑起來。
“茶呢?你不是去黑市上買黃昏茶了嗎?”
“彆藏起來了,快給我吧,我跟愛麗莎一人半包,沒有茶喝你父親我全身都快難受死了!”
哈裡斯搓著手,像火爐上的蒼蠅般急吼吼地追問道。
“沒有了,回來路上被人搶走了,現在我身上一枚銅幣都沒有了”達米恩無力道,他的手臂軟綿綿地垂落在身側,任風吹動。
“唉呀,我怎麼生了你這個沒用的兒子!”
沉默片刻後,哈裡斯神色惱怒道。
他再也忍受不了身上的癢痛感,倒在地板上來回打滾。
“我要茶,我要茶!”哈裡斯一邊打滾一邊大聲嚷嚷道。
哢嚓。
為防家醜外揚,達米恩默默關上了門,隨後無視了老父親的撒潑打滾,徑直跨了過去。
他小心地推開臥室的門,便見愛麗莎虛弱無比地陷在被子裡,如銀色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發絲散落在枕頭上,泛著病態的濕光。
她全身都紅得滾燙,意識仿佛都被灼燒得模糊了,達米恩輕聲喚了她好幾遍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輕輕握住少女纖細的手,指尖上傳來的高溫令他的心臟好似被狠狠揪了下痛。
“對不起我沒能給你帶回黃昏茶。”
“我大概是最不稱職的哥哥了。”
達米恩哽咽道,他努力忍住自己的淚水不會流出。
母親小時候教過他,男人在外麵哭可以,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家哭,因為男人是一個家庭的脊梁,是所有家人安全感的來源。
可是為什麼他這麼弱小啊!
如果他是一名強大的騎士,一定能求來傳聞裡能治療世間絕大多數疾病的治愈魔藥來救下愛麗莎。
但他卻僅是一名毫無力量的吟遊詩人,連劍都揮動不了幾下,一個大男人隻能靠自己的容貌來換來養活家庭的金錢。
如今連所有錢換來的茶葉連同希望一同被搶走,隻能眼睜睜看著親妹妹一點點變得更加虛弱,他已經徹底沒用了
若是愛麗莎因此病死的話,我就跟她一起去冥土吧,畢竟她一向怕黑。
達米恩無比灰暗的想道。
說不定他到時候還能創作出一首冥土之歌,詩人自嘲道。
“沒關係哥哥,謝謝”
這時,床笫上的女孩即使虛弱到無法睜開眼睛,依舊艱難的開口道。
她的聲音像是從刀子裡割出來一樣,每一個字都沙啞無比,仿佛竭儘了全身力氣。
聽到這句話,達米恩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留下來了。
他發誓,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他的身體他的尊嚴,他也一定要從死亡麵前奪回他的妹妹。
因為她才十六歲啊,跟著他吃了那麼多苦頭後,好不容易長成漂亮姑娘,應該遇見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然後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而不是才剛見到明媚的春光,便枯萎在病床上。
“有困難可以來赤狐堡找我”回想起那位大人留下的話,達米恩決定,他要去做一回厚顏無恥之徒,向那位善良的大人求求情。
若是那位大人答應,他這條命以後就屬於那位大人了。
若是拒絕那也很合理,他會在心懷感恩地為其譜一首曲子來回報那位大人的恩情後,便跟隨愛麗莎一同前往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