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看著程野若有所思。
自從她察覺到不對勁後,看程野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複雜。
時不時會抬起頭瞟程野幾眼,似乎想從他身上發現什麼。
而越是盯著程野看,她心中的熟悉感就越強烈。
如果不是曾經熟知,那便是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即便,毫無理由。
飯桌上大家都很安靜,每個人在藏著自己暗流湧動的心思。
很快, 程野將晚餐吃完了。
他快速站起身子準備逃離這個地方。
大步流星,一直走到二樓鋼琴邊上,身後依舊沒有傳來任何可怕喊住他的聲音。
程野微微皺眉。
原本以為楚月又會布置一堆支線任務來折磨他,結果什麼都沒有。
楚月雙眸有些發呆,她隱隱地察覺到了更多的不對勁。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世界的虛假。
就仿佛自己是假的, 世界也是。
她開始默默地開始收盤子, 思索著更多的事情。
十分鐘後,楚月回到了自己臥室。
她想再看看牆上的劃痕。
說不定能讓她想到點什麼。
當她走進房間的時候, 目光一下子被筆筒裡的玫瑰所吸引。
一共有十一支玫瑰,嬌豔欲滴,紅得耀眼。
略微有些血腥的味道。
楚月走上前撫摸著花,看見了其中一支玫瑰的倒刺上沾染著一抹血。
血跡已經乾了,半隱半露地被枝葉遮擋。
淡淡的血腥味,有點熟悉。
楚月忍不住伸出小手將花取了出來。
月光下,她微微彎頭。
小巧的鼻子嗅著刺尖的味道。
陡然。
她驚愕地抬起頭。
一雙璀璨的眸子裡滿是不可置信。
像是一股電流穿過她的身子,從指尖一路酥麻到心臟。
痛,很痛。
委屈,很委屈。
就像是溺水者終於被人打撈上岸喘上的第一口氣。
這熟悉的味道,是她朝思暮想的味道。
淚水彙聚在眼眶,來回打轉。
她猛地朝床上望去,小臉煞白。
那些扭曲的劃痕映入眼簾。
她曾經掙紮的片段曆曆在目。
哈。
楚月驀然笑了。
拎著玫瑰的手有些顫抖。
她不再是那個單純天真的模樣,而是戴上了極具欺騙性的精致麵具。
卸掉臉上的天真爛漫, 她平靜地走到床頭,伸出手摸著床頭的痕跡。
這是她曾經用來記錄時間, 後來用來告訴自己忘卻真實自我的痕跡。
前麵平靜的豎線是她還知道自己是玩家時,每天劃上一道提醒自己的。
因為隨著時間越長, 她越容易被副本同化。
所以,她必須用一樣東西來提醒自己。
而後麵彎彎曲曲的痕跡,是她逐漸快要忘記自己,但回到床上後又想了起來,所以顫抖的手扭曲了劃痕。
再後麵,她很難想起自己是誰,幾乎要盯著牆壁很久很久,或者其他的契機,才能讓她想起來,自己是玩家。
每當她想起來時,她都會在牆壁上劃上一道。
但是因為副本遲遲沒有展開,遊戲沒有開始。
她清醒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暫,直到最後,她徹底沉落。
楚月摸上了最後一條劇烈抖動又無比用力的劃痕。
那是她最後一次記起自己是誰。
拚儘了所有的力氣,讓自己儘可能的清醒,才劃上了最後一痕。
很可惜,在她劃痕的中途。
她就又被副本吞噬了。
她徹底的,成為了女仆, 直到有個人,來拯救她。
楚月的淚水終於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
滾燙的淚光劃過她嬌嫩的肌膚,掉在了破舊的床單上。
“沒事了,他來了。”
“沒事了,楚月。”
楚月輕聲安慰著自己,就仿佛程野待在她身邊。
現在,她不會存在被遊戲同化的可能性了。
因為遊戲正式開始了,她恢複記憶了,時間被重置了。
再次抬眸時,楚月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淚花。
她的指尖輕輕觸碰著劃痕。
笑得燦爛。
多虧了,曾經努力的自己。
也多虧了,深愛著程野的自己。
大概便是——
就算我將你忘記,依舊會重新愛上你。
半夜。
萬籟寂靜。
程野走到三樓,輕輕地敲打著三公主的門。
敲門聲清脆,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突兀。
但沒有人因此被吵醒。
今晚是第一個晚上,三公主看起來更特彆。
就算錯了也沒事,第一次本來就是試錯。
程野抬起胳膊,準備繼續敲門,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程野的手僵持在半空。
「請晚上8點後不要再接近三樓。」
「若是被視為流氓,會遭到很嚴重的懲罰的哦。」
不會這麼慘吧。
程野臉色僵了僵。
但很快恢複自然。
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就好像老朋友一般和迎麵走來的楚月打招呼:“晚上好啊,月季。”
楚月沒有說話,澄澈的眼睛看著程野。
她沒有認出他來,一是因為她在副本裡待的時間太長了,二是因為他更改了樣貌。
但好在,這才第一個夜晚。
她們來日方長。
“你在乾嘛?”
程野不慌不忙:“下午那會三公主曾邀請我來找她。”
“可是已經是半夜了。”楚月輕聲說道。
程野漆黑的瞳仁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這個女仆變得不一樣了。
她比白天的時候,似乎多了一份哀傷。
為什呢
“我在敲門,這樣不算是耍流氓吧?”
程野在鑽楚月話裡的漏洞。
楚月聽完,陡然笑了,笑臉如嫣,聲音清澈:“是啊,不算。”
這個樣子的程野,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呢。
總是絕處逢生,釜底抽薪。
“那——”程野狂喜,打算繼續敲門。
楚月卻俏皮地說道:“讓我猜猜,你是想今天就帶公主走嗎?”
程野愣怔了一下,點點頭。
不為難他?甚至還要幫他?
女仆被人奪舍了?
“那你帶我走吧。”楚月眉眼彎起,就好像天上的月亮。
天窗在楚月的身後,傾灑下來的月光讓她的身影有了一層背光。
程野一時沒有說話,警惕的他在思考女仆這麼做的動機。
這是又埋了什麼坑?
而楚月的表情始終不變,甜美的,愉悅的。
她的耳邊響起隻有她自己能聽見的清脆係統提示音。
【警告!玩家「楚月」正在消極遊戲!】
【警告!角色「女仆」不能用任何肢體語言和行為暗示王子,自己就是那個新娘。】
【警告!玩家「楚月」行為已經涉嫌擦邊,請注意言行!】
楚月依舊笑得那麼甜。
她好想伸出手,牽牽程野的大手啊。
她真的,好想他了。
想著想著,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似乎晶瑩的淚光掛在上麵。
“不。”程野果斷拒絕了楚月。
開什麼玩笑,他明早可能就被惡魔對半砍了。
他沒事帶個女仆離開乾嘛。
程野的腦子轉得極快,既然他現在出現在這裡,nc並沒有判定他違規。
那麼說明,晚上他來三樓是被允許的,隻是要禮貌地讓公主自願跟他走。
大概流氓的判定就是強迫的意思吧。
如果他今天沒有做那麼多準備工作,說不定今晚沒有一個公主願意跟他走。
還會考慮是不是貪圖公主們的美貌故意撒了個謊。
公主們還會考慮,自己相信對方要冒的風險,萬一是個謊言,要承擔惡魔多大的怒火。
好在,他現在沒有這樣的困擾。
程野抬起手,將楚月視若無物,繼續有規律地敲打著門。
楚月歎了口氣。
她打開了被授權了一部分的主持人麵板。
是的。
新人副本一般會有個主持人。
楊村花也曾經跟程野這麼說過。
所以程野自然而然地把楚月當做了主持人nc。
本來,這個邏輯沒什麼問題。
但是楚月是玩家,而她現在身上又有nc的部分權限
是因為,她遇上的引導nc中最貪玩的那個主持人——
紅桃。
他進了這個副本後,就發現有個玩家作死已經被同化了。
所以他趁著另一個玩家還沒進副本,什麼都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授權了一部分操作係統給楚月。
讓她代替自己工作。
自己好去愉快打牌。
楚月還是沒忍住,她停下自己操作的動作,伸出自己的手摁在程野的手上,趁機牽住了他,輕聲問道:“你確定是三公主了嗎?”
程野點點頭,不知所以。
楚月目光凝重,深深地看著程野。
幾秒鐘後,還是在主持人的麵板上,將程野的選擇輸入了進去。
緊接著對程野說:“好了,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你選對了沒有。”
程野皺起眉頭:“我不用真正地穿過森林?”
楚月笑了笑,就像看一個需要照顧的小朋友:“是啊,畢竟是個初級副本嘛。”
“那明天早上?”
“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結果。”楚月小聲地說。
程野挑眉。
這句話聽起來很熟悉啊。
楚月像是明白了程野的意思,忍不住眼眸閃了閃。
畢竟是他曾經愛說的話。
與此同時,程野卻忽然僵住了。
他忽然想到他和微生安來這個城堡的第一個晚上。
他們查看了三樓的情況。
並分析出:真正的公主是活著的。
大公主是死的,已經確定了。
而現在,三公主的門怎麼也敲不開。
所以
程野的眸子變得極其凝重。
三公主也是一具屍體,他果然選錯了。
算了。
程野沒有為此惋惜什麼。
畢竟第一天,本身就是為了測試。
不過——
“你為什麼變得靈動了一些?”程野提出自己的疑問。
分明在今晚前,楚月都像個提線木偶,偶爾會有靈動的時候,但絕對和今晚不一樣。
今晚的她,都能回答自己問題了。
甚至,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著自己什麼。
是陷阱還是好意,他無法區分。
“或許因為我偷懶呢。”楚月回道。
她也沒說錯,畢竟紅桃確實在偷懶。
程野被她靈動的小臉所吸引,忽然笑了一下。
不過也沒有繼續和她交談的興趣。
此刻的程野和楚月,用的都是副本裡王子和女仆的麵容。
沒有熟悉感,太過正常。
楚月有些戀戀不舍地盯著程野離去的背影。
按照程野的聰慧程度,隻要沒人搗亂,他明天就能離開這個副本了吧。
楚月長長的睫毛搭了下去。
在她的餘光裡,就隻剩程野被月光拖長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什麼都沒了。
她進這個副本,是為了喚醒程野的記憶的。
可是現在看來,陰差陽錯浪費了太多時間,自己還不受控製給程野添了那麼多亂。
想到這,楚月的眼眸變得陰冷起來。
小臉冷若冰霜。
她打開臨時係統麵板,在這個主持人係統裡,紅桃給程野的明天安排了五十個支線任務。
沒錯。
第一天是十個。
第二天是是五十個。
如果到了第三天,那就是一百個。
這個惡趣味的主持人,因為懶得對任務分類,乾脆就懶散地直接全部隨手堆積在行程表裡。
楚月平靜地開始刪除任務。
原本在程野的頭像後麵,密密麻麻地排滿了一個又一個雜亂的任務。
可是現在,被楚月一個個的移除了。
正在打牌的紅桃並沒有聽見係統機械的提示音。
他全身心地投入打牌的樂趣中。
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新人本,就算死了一個新人又怎麼樣?
不如他打牌重要。
在他手裡的牌見底後,他興奮地跳起來拍掌:“哈哈哈哈,我又贏啦。”
“不玩了不玩了,我們換麻將吧。”
“行啊,麻將也是我贏你。”紅桃不屑地說。
他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這時,終於聽到了係統麻木的提示音:
【叮咚,您預設的任務已被刪除。】
【叮咚,您預設的任務已被刪除。】
【叮咚,您預設的任務已被刪除。】
紅桃:!!!!!
紅桃:?????
“等等,你們等等。”紅桃驚慌失措。
他打開了係統麵板。
隻見上麵的任務正在快速的消失。
他瘋狂地點擊著屏幕,奈何當時權限已經授權出去了。
不管他怎麼操作,麵板都紋絲不動。
“臥槽,這娘們是瘋了吧!”紅桃忍不住破口大罵。
“紅桃你在乾嘛呢,你不會贏了就想跑吧。”
“就是,趕緊把他拖過來,”
紅桃不敵眾人,坐到了麻將桌上,已然沒有了剛剛興奮,麻木地抓著牌順便瘋狂的呼叫楚月。
楚月的右側亮起了乳白色的麵板。
一個臨時緊急通話的標誌在不停地閃爍著。
可是她不理不睬。
她淡然地一個又一個刪掉任務。
在刪減掉最後一個任務後,她才慢吞吞地接聽了電話。
“嗯?”甜美的聲音。
紅桃肺都要氣炸了,何況他現在摸到的牌不太好。
“你在乾嘛?你趕緊把任務給我添加回去!”
“不,我拒絕。”楚月想都沒想。
“你敢違抗主持人的話?”紅桃氣憤不已。
要不是他忙著打牌,又是個新人副本懶得主持,加上一個老玩家用指定卡指定了,他也不會乾脆讓老玩家代替他頒布任務了。
楚月聲音清脆:“啊,可是我的任務是照顧好王子誒”
黑白分明的眼眸露出了淡淡的狡黠。
紅桃:???
“七筒。”
“你快點啊,發什麼呆!”
紅桃:“你給我等著!”
我打完這圈麻將我就回來!
楚月斷開了和主持人的聯係,她眺望夜空那輪皎潔的月光。
今晚無星,月光明亮。
這個任務必須馬上完結了。
主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到時候她就控製不住場子。
從明天開始,程野還會被惡魔在早餐不經意的時間砍下身體的一部分。
作為規則,她無法提示程野。
即便在副本中受的傷san值不掉就不會帶出副本。
可一個愛你的人,又怎麼忍心讓你受苦呢
該結束了。
s:因為比較多人覺得比較平淡,我就刪減掉一部分的鋪墊加快進度了,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