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月上穹頂。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是二月十七,一輪玉蟾尚且圓滿。
殷誦趴在窗欞上,仰望天上的月亮。殷誦想起去年中秋,殷夫人講起的故事:月亮上住著美麗的嫦娥仙子,她是大英雄後羿的妻子。
每年中秋,月亮最圓的日子,嫦娥都會站在桂花樹下,眺望人間,思念她的親人。
殷誦兌換了一遝彩色折紙,抽出一張雪白的。一隻胖嘟嘟的麻雀被疊了出來。
殷誦取出黑色顏料,將白色的麻雀羽毛塗黑。胖胖的麻雀,強行變成了一隻肥燕子。
殷誦將肥燕子擺在窗欞上,讓夜風吹乾它身上的顏料。
殷誦趴回窗欞上。他一邊賞月,一邊和身邊被夜風吹得“瑟瑟發抖”的肥燕子說話。
“燕子,你說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在哪裡呢?他們肯定是在一起的吧?”
“他們是不是正在一起賞月,在想念我?我其實很想念他們。”
“你要是真的燕子就好了,就能飛到他們身邊,告訴他們我在朝歌,讓他們來找我。”
殷誦轉身,用兩隻手將吹乾顏料的紙鳥捧在手心:“大家都以為我沒有見過父親和母親。其實不是哦。我早就在夢裡見過他們啦。我偷偷告訴你,父親很高大,比姑父高很多很多壯很多很多。他像山一樣。母親非常非常美麗,頭發有七種顏色,比天上的嫦娥仙子美麗一百萬倍。”
“所以,我一定會長成很高大很帥氣的男孩子。”
“我的眼睛像母親,鼻子像父親,嘴巴誰也不像……”
殷誦打了個嗬欠,抱起肥燕子,爬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殷誦起床後,靜靜地盯著枕頭上的肥燕子看了三秒。然後他抽出兩張折紙,疊了一大一小兩隻紙鳥,最小的一隻塗上黑色的顏料,另一隻塗上各種顏色,還在尾巴上黏上五根五顏六色的紙條。殷誦將新做的兩隻紙鳥和第一隻堆在一起。
想了想,殷誦又疊了一隻粉色的“燕子”。
“這隻是哥哥。”殷誦望著粉色的紙鳥自言自語,把它輕輕地放進紙鳥堆裡。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一群機靈的小麻雀在屋簷上、樹枝上蹦來跳去,吱吱喳喳。隔壁窩的百靈鳥,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從樹枝上被擠了下去。
哪吒照例陪殷誦去商容舊園。出門的時候,哪吒望了望殷誦抱在懷裡的四隻紙鳥。其它的都挺可愛,就是那隻尾巴最長的,顏色過於豐富了。哪吒看著眼疼。
殷誦今天突發奇想,兩個人繞了半圈,先去了東城門。
朝歌城四麵城牆修葺得四四方方,每一麵城牆上都開了一大一小兩扇城門。朝廷如果有新舉措,往往在每一扇大城門右邊的內、外城牆,張貼告示。方便進出的百姓,及時了解朝廷的政策。
近年來,紂王荒淫無道,戕害的臣子不知凡幾。麵對抄家滅族的大禍,這些臣子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人選擇逃逸。幾年積累下來,城牆上已經掛滿了通緝要犯的告示。
殷誦抱著紙鳥,頭一抬在最顯眼的地方找到了太子殷郊、二王子殷洪。這二位身份與彆人不同,連通緝令都是用頗為精貴的帛錦製作。不像彆人,頭像都是畫在粗麻布上,樣貌也沒有殷郊、殷洪這麼精細。
城牆上的通緝令定期更換。八年前,兩位王子被紂王下令斬首午門,卻在臨行刑時,被一陣大風刮走。從此不知所蹤。那時,兩位殿下年齡尚淺。負責給他們做畫像的畫師,十分“貼心”。每次更換通緝令,畫師都會充分發揮想象力,把兩位殿下畫得比前一年年長一歲。
如今,掛在城牆上的,已經是二十三歲的太子、十九歲的二王子。
哪吒不解,殷誦怎麼想起來到城牆下邊看通緝令。
“怎麼想來看這個?”哪吒扭頭問身邊的殷誦。
殷誦仰頭盯著太子的畫像,小奶音回答:“我想他們也算我的親戚,不來拜訪一下不太好。”
哪吒“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然後他就看到殷誦將抱來的紙鳥一一擺在太子畫像的下麵。殷誦雙手合十,虔誠地閉眼,站在通緝令前拜了拜。殷誦嘴裡還嘀嘀咕咕地說了好些話,哪吒一句都沒聽清。
哪吒瞪大了眼睛:“?!!”竟然是這個“拜”法嗎?可是,殷郊和殷洪還沒確認死活呐!
此時,遠在太華山雲霄洞的太子殷郊、九仙山桃源洞的二王子殷洪,同時打了個噴嚏。兩人齊齊暗罵一聲:紂王老賊、妖女妲己,竟又想害我兄弟二人!
罵完昏君、奸妃,兩位王子越發刻苦地修煉仙家法術,期望早日學藝有成,為母親薑王後報仇。
拜拜完兩位生死不明的親戚,殷誦歡歡喜喜地牽住哪吒,坐上馬車。兩個小布丁前腳離開,就有三個小娃兒騎著竹馬,你追我趕,玩鬨到城牆下。
跑在最前麵的小孩眼尖,一眼看到牆角下排排站的紙鳥,立即上去抓了兩隻最漂亮的到手裡。後麵兩個小娃兒緊跟而上,把剩下兩隻瓜分了。
後麵兩個很快發現,最先下手的小孩竟然拿走了最漂亮的錦雞和粉鳥,他們手裡的黑燕子瞬間不香了。
幾句話功夫,三個小娃兒吵成了一團。最後竹馬變長槍,對打起來。
今天殷誦剛進舊園大門,黃天祿、黃天爵兩兄弟立刻迎了上來。
這兩個家夥今天很不對勁,竟然一直圍著殷誦打轉,甚至跟著殷誦進了學堂。這還是殷誦頭次看見這兩兄弟踏進學堂!
一路上,黃天祿、黃天爵競爭似的,一刻不停拿動聽話拍殷誦馬屁。
殷誦跨進學堂,看到隻有小光頭坐在裡頭。
黃天祥聽到聲音,扭頭看過來。看到殷誦,黃天祥眼睛頓時亮了亮,起身就想走到殷誦跟前。但是他看到,跟在殷誦身後緊的是自家大哥、二哥時,黃天祥立刻頓住腳,下意識將連環畫抱到了懷裡。
殷誦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肯定是昨天黃天祥回家後,被黃天祿兩兄弟看到了連環畫。看兩個人的架勢,一定看過了畫冊裡的內容,並且著了迷。
殷誦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將小背包放在課案上。他扭頭,對兩個跟屁蟲說道:“我給天祥的畫冊,是給小寶寶看的。對你們不適合。”欺負小寶寶的大孩子,最討厭了!
黃家兩兄弟聽出殷誦的拒絕。黃天祿連連擺手,厚著臉皮狡辯:“適合呢適合呢,我們也未成年,怎麼不算是寶寶呢?”
黃天爵“是呀是呀”地幫腔:“我今年隻有七歲,比天祥大不了幾歲。”
殷誦無力吐槽。黃天爵就算了,黃天祿去年就跟隨他二叔黃飛彪,前往南邊支援三山關,抵禦南都鄂順叛軍的。這個家夥怎麼好意思,在他這裡充“寶寶”?
殷誦往黃天祥那邊看去,正好看到小土豆吐舌頭拉眼皮,衝他兩個哥哥做鬼臉。
殷誦心想,這兩個家夥還算識相,沒有帶上所有人一起來討。他們要是呼朋喚友大肆宣揚,殷誦就是把手上的所有連環畫送出去,都不夠分。
殷誦是看過連環畫的人,知道這東西叫人看了一本,就忍不住想要看第二本、第三本。就是他的表哥哪吒,天生仙骨,都沒能抵製住這股誘惑,要麼不看,一看就是一整套十幾本畫冊一齊看完,才能過癮。
殷誦可沒有這麼多積分,供應一大群人看畫冊。
殷誦鬆了口。他揮揮手:“我把連環畫都放在表哥那裡了。你們找他借吧。”殷誦叮囑兩個人看完記得歸還。他自己還要多看幾遍呢。
黃天爵聽到畫冊在哪吒手裡,心頭猛地一驚。前天,自家小怪物可是被哪吒單隻手鎮壓了!這件事,給黃天爵的衝擊太大了,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可怕:這些變態,一點都不懂得照顧同齡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黃天爵還在掂量,要不要找哪吒。黃天祿已經勾手過去,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拖著人一起出了舊園,滿大街找哪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