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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狼煙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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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峰主呢?”茅屋內,陳寶雙目通紅,聲音嘶啞。

葉望看著極為悲傷的陳寶,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峰主,峰主那麼強的人,怎麼會。”十九歲的陳寶還是不願相信,他是炎光子在瀚城買酒時無意中撿到的棄嬰,十九年中,炎光子雖然隻是偶爾指點他修行,並未收他為弟子,卻讓他以侍從身份呆在雷嘯山中,與宗門雜役完全不同。

“師尊不在了,雷嘯山此後在宗門地位恐怕會一落千丈,你若想離開,我不留你,你若是想留,我也”葉望沉默一會兒,開口道。

“我自幼跟隨峰主在雷嘯山長大。”陳寶打斷了葉望的話,語氣堅定:“哪也不去。”

“好。”葉望拍了拍陳寶肩膀:“你有空可以將你需要的修行資源,功法整理給我,我會替你向宗門請要。”

“師尊雖然不在了,但他留下的雷嘯山,我們得替他看好。”葉望說著,向屋外走去:“不要太過悲傷。”

陳寶聽著葉望的話,點了點頭,擦乾眼淚:“師叔說得對”

“好,你先休息吧。”葉望說完這句話,已經走出茅屋,他禦空而去,上了百雷崖。

踏入崖頂,看著一片狼藉的環境,之前他渡劫,與炎光子戰鬥的場景浮現心頭,葉望不由眼圈一紅,他走到炎光子瀕死時他捏碎酒壇的地方,跪下來,將酒壇碎片拾起,又一片片拚好,放在炎光子死亡時所依靠的那塊巨石邊,然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他很想將炎光子的遺體葬在雷嘯山上,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像之前炎光子做戲時揚言要得到他的身體煉丹,雲龍子斷然不會放棄炎光子的先天空靈根遺體,對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來說,炎光子的一切,他都不會放手。

想到這裡,葉望不由捏緊了拳頭,極其憤怒自己現在的弱小無力。

就這樣,他在百雷崖頂跪了一晚,陪著他的師尊。

………

而在極遠極遠的大晉邊疆,一條建立在靈脈上的長城蜿蜒延伸,宏偉威嚴,徹底將晉楚劃分。

“苦喲,苦。”

“苦甚?”

“七年不碰女人,當然苦咯!”

長城一間崗樓內,三個身披戰甲的中年男子開著玩笑,其中一名男子手裡拎著一壇酒,一口酒,一聲苦,喝著喝著,他將酒壇放下:“哎,現在好了,喝了七年,這酒都喝不出味了。”

“哈哈哈,急甚?再堅持三個月,就有人來換防啦。”同伴笑著回應。

“要不是還有這個念想,老子早就衝入楚地,殺他個乾乾淨淨了。”

“這裡沒牛,你吹什麼?”

幾人開著玩笑,崗樓上盤膝修行的少年睜開眼,微微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

少年名叫姬長空,大晉國姓。

雖然他姓姬,卻恨透了姬姓之人,要不是當年他那個禽獸一樣的父親喝醉酒強暴了府中丫鬟,他就不會出生在那個讓他痛恨至極的家裡。

因為是父親酒後亂性所生,他母親被生生打死,他也從小受儘淩辱虐待,可偏偏他又姓姬,想要離開家裡根本辦不到,外麵也沒人敢收留幫助他。

你是姬家人,豈能出去丟人現眼,死也隻能死在姬家!

這是他那個畜生父親,無數次醉酒後毆打他時常說的話。

好在他十七歲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同樣庶出,但已經參軍入伍的兄長——姬聞天,那是他十七年黑暗歲月裡唯一的光,姬聞天那時已經四十七歲,入伍衛疆三十年的他因為戰功卓越已經成為千夫長,因此在這一脈姬氏旁支中頗受長輩看中。

那一天,回家探親的姬聞天看到了即使寒冬依舊身著單衣草鞋,在井邊洗衣,凍得雙手通紅,瑟瑟發抖的姬長空,他走到男孩身前問:“你也姓姬?”

姬長空因為長期受到虐待毆打,身材瘦弱,嘴唇凍得烏黑,他仰看一身戰甲的中年男子,眼中隻有驚恐。

“好男兒,不受辱。”姬聞天伸手從腰間扯出一枚軍牌,丟到十七歲的姬長空腳下,然後轉身就走。“ 我會在這裡待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如果你願意跟著我參軍,就還在這裡等我。”

姬長空畏懼地望著對方高大背影消失在漫天雨雪裡,又看了看地上的軍牌,許久之後慢慢彎腰將軍牌撿起,緊緊捏在手中。

此後,姬聞天帶著姬長空踏上了守衛邊疆的道路,也帶他踏上了修行路。

姬長空天資不錯,修行十四年已經達到結丹初期,與楚國邊民發起的一些戰爭,或者妖獸廝殺中非常勇武,姬聞天身邊的老兵都說他頗有幾分姬聞天少年時的摸樣。

就這樣隨著時光流逝,姬長空也慢慢成長得能獨當一麵,成為姬聞天麾下這方長城崗樓中的百夫長。

隻是這十四年裡,姬長空從未離開過這邊境長城一次,他沒有家,沒有親人,他不知道離開自己該去哪裡,他也喜歡這座坐落在靈脈上靈氣濃鬱的長城,喜歡這裡喝酒後經常胡說八道的士卒,喜歡那些給他講各種邊境異文的老兵,也喜歡經常進入城內森林捕獸采藥的山民。

他喜歡周圍的一切,唯獨不喜歡,自己的姓氏。

就在姬長空盤膝修煉時,忽地,頭頂原本明媚的陽光被什麼東西遮擋了,他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到了一隻手,一隻遮天蔽日的手。

那手龐大異常,從境外探來,高大的長城,崗樓與他相比,就像是小孩用泥土堆砌的玩物。

“敵襲,敵襲!”姬長空很快冷靜下來,朝著樓下低吼,同時一拍身側地板,一陣光幕形成,籠罩了這一方崗樓。

“又是哪些雜碎不開眼。”崗樓內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三人,還在瞎聊扯淡,兩百年的晉楚休戰幾乎已經使得大部分士卒對警報麻木,他們懶懶散散走出崗樓,看到頭頂正在緩緩按下的巨大手掌,頓時愣住。

“愣著乾嘛,還不趕緊他媽的來幫我!”姬長空看著崗樓下醉醺醺呆愣愣的幾人,頓時怒罵一聲。

這聲怒吼將幾人驚醒,他們立即躍上崗樓,與姬長空一起驅動靈力吸收長城下靈脈靈力,想要開啟護城陣法。

但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那拍下的巨掌籠罩之下,時間仿佛減速,以前盞差時間能被他們催發的護城陣法,此刻居然遲遲不能觸發。

他們四人隻能眼見著巨掌落下,拍得還未完全形成的護城法陣光幕吱吱作響。

“乾!撐不住了!”眼見護城陣法已經開始起絲開裂,根本抵擋不住那巨掌之威,維係法陣運轉的眾人都是口鼻溢血,那名醉酒男子已經徹底驚醒,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恐,扭頭詢問姬長空:“怎麼辦?”

誰想姬長空卻是直接承受著脫離陣法的反噬,噴出一口鮮血,撤出崗樓,極速向著遠處飛去。

“乾!”見到姬長空如此舉動,剩下三人皆是一愣,隨即怒罵不止,他們沒想到一直恪儘職守的姬長空此刻會做逃兵。

但是此刻卻是無可奈何,他們修為不及姬長空,無法從陣法中抽身,隻能滿眼怨恨的看著對方離開。

姬長空瘋狂催動全身靈力,極速奔馳,甚至沒有時間去擦口鼻鮮血。

同伴確實看錯了他,卻錯在將他看成了逃兵。

此刻他神堅毅,透露出一股決絕,緊盯著長城極遠處的一座烽火台,朝著它全力前進。

他在崗樓上,比同伴更早發現巨掌,也發現那龐大異常的巨掌根本不止一隻,而是很多,至少他神識所及範圍,每一座崗樓,都受到巨掌攻擊!

這根本不是一次簡單的入侵,而是早有預謀,他看不清那巨掌主人的實力,卻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那恐懼讓他手腳冰涼,本能的想要放棄抵抗。

可是他不能,心中恐懼升起的一刻,他也立即明白,這不是以往簡單的兩國摩擦,這是國戰。

楚賊出手即是殺招,就是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停歇休養了二百年,大楚此刻,要再掀國戰!

既然敵人有備而來,顯然不會給他們這附近駐軍有任何通風報信的機會,定然早就布置下了封鎖隔絕的手段神通,可是他們沒法,不代表狼煙不能。

邊疆長城每百裡設一崗,十崗增一烽火台,烽火燃,狼煙起,非化神不可阻,不可遮,不可掩!

敵人再強,可能有化神老怪親自出手嗎?

不可能!

此刻姬長空雖然驚恐,思維卻異常清晰,隻要點燃烽火狼煙,敵人陰謀,就不會得逞。

雖然他討厭姬姓,討厭這個由姬姓領導的大晉,可他是一名軍人,這個國家裡有曾經為了救他而死的老卒的兒女,有他尊敬的兄長敬重擁護的長官,有他那些喝酒聊天的兄弟的父母,還有那些給他山果小吃的采藥孩童!

所以他一定要將這份對方想要絕對封鎖的消息傳遞出去,為此,不惜任何代價。

很快,姬長空來到了烽火台前,正要驅使靈力點燃烽火。

一股可怖的靈力將他包裹,天空上傳出一道戲謔的聲音:“喲,居然有隻老鼠溜到了這裡。”

靈力裹挾下,姬長空隻覺得全身被一隻無形大手束縛,絲毫動彈不得。

可是他染血的嘴角卻勾起一絲笑容,眼神決絕,他對自己被敵人擒住沒有絲毫意外,他的目的隻是達到烽火台周圍就行了。

丹田處,靈力瘋狂彙聚,元丹逐漸起絲開裂,姬長空此刻腦海中隻有十四年前那個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熬不過去的冰冷寒冬,漫天雨雪裡,姬聞天那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迎麵吹向他的冰雪,短暫的溫暖裡,那個男人說了句他銘記終生的話。

“好男兒,不受辱!”姬長空仰天獰笑,滿臉傲然,盯著巨掌地眼中隻有不屑。

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自爆元丹,點燃那堆狼煙。

“哦?”可是天空那道威嚴的聲音依舊隻有戲謔:“可是螻蟻,終究是螻蟻”

姬長空忽然感覺周圍包裹自己的靈力更加濃鬱,他眼神驚駭,隻覺得自己身體受到無儘壓力擠壓,體內元丹碎裂,他的自爆像是一團悶火,熄滅在他自己身體裡。

瞬間,他七竅流血,意識模糊,包裹他的靈力散去,姬長空無力的從半空掉下,重重摔在地上,像是一截脫落的枯枝。

他身前那堆兩百年未被點燃的烽火,此刻依舊未燃。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姬長空絕眼中隻剩不甘,但是很快,那不甘消失,他眼中浮現一抹笑意。

姬長空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目光投向了兄長姬聞天守地的方向,在那個離他三百裡遠的邊城上空,一道滾滾狼煙,正破開一切阻礙與封鎖,騰旋升起。

狼煙升起片刻,頓時延綿長城上,無數道狼煙接連而起,沉重雄渾的號角聲緊跟著此起彼伏,響徹大晉邊疆。

這一方長城界外,有威嚴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憤怒:“罷了,迅速入城,布陣。”

頓時,被摧毀的這一段千裡長城缺口處,慢慢縮回的遮天巨掌之下,黑壓壓一片人群迅速飛入,延綿不絕。

而在他們腳下的草木泥土中,兩百年前戰死的二國無數士卒枯骸,在數不清多少個日起月升後,又以他們空洞的眼眶見證著這一刻楚晉即將再次爆發慘烈國戰的開幕。

狼煙起,軍號響,千軍萬騎披重甲,十萬男兒赴邊關,旌旗獵獵遮長空,長戈森森爍日寒,戰火重燃婦孺淚,楚界晉邊荒骨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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