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哥哥!每次你突然叫我出來,情況都很危急啊~”
小惡魔背著手彎腰,做出美少女jk一樣的扭捏動作,“不過我並不討厭這點哦——說實話,環境對一個人影響真大,看,就連哥哥你都已經變成一個好男人了啊!為了夥伴而死,酷斃了!隻可惜那些人是雇傭兵,估計不會給你辦一場盛大的葬禮哦~”
路鳴澤還是不掩飾自己對大衛等人的厭惡。
路明非沒有對此做出評價,而是觀察四周。
世界從熒藍色變為黑白,這是時間靜止的現象——和平時的電子殘像不同,如今的路鳴澤再度以‘真身’出現,暫停了時間。
做著宛如神明一般的事情,自己如何能不相信他了?
但
(的確,大衛等人估計不會給我辦葬禮吧不過倒也無所謂就是了。)
見自己的哥哥沉默,路鳴澤也隻得識趣地略過這個話題。
“好吧說回正事,反正哥哥你也不是會死在這裡的人。”
路鳴澤蹲下,讓自己視線和坐著的路明非平齊。
“那麼,走一遍流程吧——哥哥,你願意交易嗎?”
交易?
用自己的靈魂換來無敵的電子幽靈?最終讓其奪舍自己?
就像路鳴澤所說的,他是萬能的,如果路明非希望,甚至就連那高高在上的公司,他也能夠以一己之力去拚上一拚。
漩渦幫固然強大,但以路鳴澤展現出的能力,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他們轟下!絕對可以!輕易可以!
交換吧!事已至此,唯有這個選擇了!
“說吧,對我說‘救救我’吧。”路明澤優雅地將戴有白手套的手抵在胸前,溫柔說。
“此時,哥哥你的身體裡麵仍然存在足夠的養分,如果在這個時候選擇交換,即便會被奪走部分靈魂,也至少可以活命。”
“反正你也沒有那麼在乎自己的靈魂吧?說吧————”
路鳴澤輕輕湊到路明非耳邊。
【你想死嗎?】
路明非:“”
此時,路明非靠著牆壁,他低垂腦袋,發絲將光暈遮蓋,陰影投射在五官上,就叫人完全看不清路明非的表情。
直到,他開口。
“真的,不會奪走我的命嗎?”
“捏黑~~~~”
嘴角咧起,純白色的色彩從嘴角開始延伸,宛如彎月般延伸開來,在路明非看不見的角度,惡魔發自內心地雀躍與歡愉。
“當然!~~我答應你!我會留下足夠哥哥你留命的靈魂程度!這是公平的give and take~”
路鳴澤的手終於難耐地扒拉住路明非的肩膀,黃金的瞳色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灼烈熾熱。
“所以,叫吧~”
“說你願意交易。”
“——叫吧!”
拉長的時間,惡魔的引誘,以及
那隨著光影的角度,而逐漸顯露出的,少年的表情。
“但是,我拒絕。”
“ok,那麼這就讓我們融————哥哥,你剛才說什麼?”
本來已經唰地一下起身準備吟唱的路鳴澤身體一頓,愣愣地回頭。
隻看到路明非疲倦地豎起大拇指。
“早就想把這句台詞說一次了,死前能做到真是太好了,謝啦。”
從剛才開始,路鳴澤的言辭有些熟悉過了頭,顯然是在配合著路明非玩梗。
真是個好弟弟。
“雖然我的確是在配合哥哥你,但是都到了這一步,哥哥你還有什麼能夠翻盤的底牌?”路鳴澤無所謂路明非的耍寶,而是疑惑地喃喃,嘗試猜測出真相。
難道他已經想起了‘言靈’
“沒。”
路明非苦笑說。
路鳴澤:“那你是為何要拒絕我了?”
“不知道,直覺吧。”
因為身體的疲倦,路明非的聲音有些嘶啞,語速緩慢,背靠著牆壁,整個人緩緩滑落,最終化作葛優癱一樣陷在角落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似乎我的直覺在告訴我,寧願自己死在這,也不要交換”
這不是謊言。
路明非確信,路鳴澤所說的【交易內容】絕對存在什麼虛假,亦或者模糊化了的部分。
如果選擇交易,自己隻會生不如死。
“你瘋了嗎?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啊~”果不其然,這種狗屁不通的話隻是換來了路鳴澤陰冷而煩躁的斥責。
是啊,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路明非不可能不怕死的。
但
少年抬頭勉強看向路鳴澤,他和自己的弟弟對視,從那憤怒的金黃色眼瞳之中看見了自己預料的異樣。
為什麼呢?
為什麼自稱我弟弟的惡魔,此刻的眼中會藏著那樣的
悲傷。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到底指向什麼真相,但似乎的確有他的道理。
路明非沒說話,隻是把還剩下幾發子彈的手槍握緊。
“雇傭兵守則之一——死亡不過是最後的輝煌,老實說,我覺得那是放屁——因為我現在超怕死!”路明非捶了捶自己發抖的腿。
“那就和我交易。”
路鳴澤冷聲中帶著罕見的急躁。
“但死亡好像也沒有【交易】那樣可怕,所以也不能交易。”
“!!哥哥你!”路鳴澤的眼神一再變化,有些惱火,但竟然也藏著幾分慌亂和掩飾。
惡魔也會有那樣的表情啊
“【不要死】在這個空間也能用啊看樣子這果然不是精神世界,或者說不僅僅是,而是的確給現實世界完成了時間暫停啊。”路明非捂著腹部的傷口,手掌之下,本來血肉模糊的肌肉已經逐漸有了規整的雛形。
什麼嘛,我打的還挺準的。
“你看,路鳴澤。”路明非對著魔鬼颯然一笑,臉上是他這輩子都沒有過的瀟灑,“我可以這樣打上一天。”
“你!!路明非!!!!”
幾分鐘前,麗貝卡也是用這種急躁的聲音在念路明非的名字,一樣憤怒,一樣急惱,一樣悲傷和不願
到底是為什麼呢
但現在,路明非已經不需要思考那麼多了。
乾澀的眼球催促著眼皮閉合,而在黑暗最後一次降臨的短暫時間中,路明非的腦內閃過許多畫麵。
——天空搖晃著投射出破碎的晨光,穿過楓葉的縫隙,身穿白裙的女人牽著自己的手在石板路上散步。
——因為被罵沒爹娘的孩子而打架,在校長辦公室被嬸嬸壓彎脊柱的自己。
——夜空下的居民樓頂,城市的邊際線閃爍著車的燈流,宛如迷路的螢火蟲一般走向視野彼岸。
——同樣是夜空下的都市,彩色的霓虹將視覺信號填滿,但自己身邊不再是一個人。
給自己泡泡麵的老維頭,會拍著自己肩膀說‘乾得漂亮’的老大大衛,在人群之中用大猩猩手臂表演雜技的麗貝卡,外冷內熱的露西大姐頭
自作多情吧,大衛也好,露西也好,麗貝卡也好,說到底我們隻不過是認識了一個月的陌生人。
對於自己特彆的什麼,對於彆人不過是路過的施舍。
這種事情,從陳雯雯開始不就知道了嗎
但就算如此,路明非本就是個下賤的人,隻是彆人給那麼一點光,他就忍不住感動,然後用全部去回報。
哪怕是命。
哈,不過我不想死啊,死那麼可怕
所以
掙紮到最後一刻試試。
我要活下去
懷抱著生的執念,向著死亡奔跑。
哢嚓——
手槍上膛的聲音與時停空間的破碎聲重合,少年堅定而果決地踏出一步————
舉槍。
瞄準。
天台的門被打開,黃金之瞳與闖入天台的無數猩紅的義眼對撞。
砰!——————————轟!!!!!!!!!!
子彈在放慢的時間之中穿透空氣的屏障,湍急的氣流形成螺旋盤在子彈鋒利的尖端。
他們相互擦掠,彼此交錯,僅以殺死麵前的敵人為唯一目標,向著槍口的方向狂奔。
然而
在死神收割生命的前一刻,巨大的轟鳴,覆蓋了一切。
就在這個瞬間,意料之外的轟炸,將包括路明非漩渦幫在內的所有人震飛,狂風席卷著讓路明非向天空浮起,撞到背後的牆壁,才頭昏眼花地恢複了視覺信號。
【哢嚓】
視野的一角是刺眼的金黃色。
然後
“他媽的!!什麼東西!!”
“有人上來了!!”
砰!
砰!
砰!!!——
連續爆破的聲音,連帶著漩渦幫的雜亂叫聲。
有什麼人來了?
那是
【嗡——————————】
在路明非耳邊響起的,熟悉的放縮音律。
瑩藍色的影子從視野的末端顯現,所到之處,漩渦幫的肉體便會被炸碎成肉沫四散飛濺。
血液定格在半空。
碎肢向天空飛去。
完整的肉體變為零碎的破片。
猙獰的麵龐被空洞取代。
那熟悉的聲音,以及那在靜止的時空中定格的身影
【斯安威斯坦】
時間變得緩慢。
好慢好慢
唯獨聲音如此清晰。
“沒事吧。”
不知何時。
當時間恢複正常,那道身影已經站在路明非麵前,背對著他。
血液打濕了義體,從肌肉的縫隙中向下流淌。
充斥著叛逆朋克風格的發型因為狂風的吹拂而向後倒貼,而更為顯眼的,是身上的黃色夾克。
“——喂,還記得我說的話嗎明非。”
眼睛的部分開始出現不明顯的重疊,大衛馬丁內斯咧嘴露出有些神經質的笑容。
“【不要管後麵的事情,一直跑,不刹車也行——】”
麵對敵人,背對隊友,大衛的喉管因為義體侵蝕而開始有些不受控製,讓男人以有些顫抖的語氣複述曾經說過的話。
男人第一次訓練路明非時說過的。
男人一直掛在嘴邊的話
“我會在這之後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