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誌並不是馮弘誌的小名兒。馮弘誌是屍生子。他的親生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死去,母親肚子裡的胎兒也沒了動靜。就在收斂屍體的過程中,馮弘誌意外降生。據說他出生時金光籠罩全身,嘴裡含著一塊蓮花型的玉佩,分明還沒長牙齒,可任誰也不能將那塊玉從他嘴裡拿下來。後來是匆匆趕來的童家人辦理了收養手續,將他帶回回龍村,放在同心堂裡慢慢養大,取名馮弘誌。他三歲開蒙,鑒寶精準度幾乎達到百分之百,從未失手過。並且從小他對同心堂裡的一切就莫名地熟悉,犄角旮旯裡藏了上百年的東西,他都能翻出來。同心堂書房的書架上有一隻青銅小鼎,他每次去書房看書,看到那隻青銅小鼎都會駐足良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兒在看什麼,隻是總覺得這隻青銅小鼎對他似乎很重要。價值僅次於他貼身戴著的那塊玉。十七歲那年春節,外麵煙花爆竹震耳欲聾之際,他忽然福至心靈,沿著臥室的地磚來來回回地走,用腳步仔細地丈量著尺寸,最後在床頭三尺下挖出了這本被黃油紙包裹了一層又一層,以檀木盒子裝著埋在地下的筆記本。他打開這本筆記本,像是偷窺了某個人的一生。那個人叫馮大誌,是同心堂的創始人。他少年時期家道中落,被小人陷害,差點毀了祖上傳下來的龐大祖業。後來得鹿家陰香堂堂主鹿蓁蓁的幫助,一步一步將失去的一切又成倍成倍地掙了回來。在這個過程中,他結識了一個叫鹿唯心的女孩。雖然保存得很好,但筆記本中間關於鹿唯心的點滴,還是被書蟲蛀掉了許多。但即便是這樣,馮弘誌依然能感受到馮大誌對鹿唯心的愛。那是一種極其隱晦的暗戀。鹿唯心當時隻是魂體,而馮大誌已經是四十多的中年漢子,他配不上她,她也無法為他駐足。後來鹿唯心被一個叫謝羨安的人擄走。在那之前,鹿唯心似有心靈感應,她和馮大誌商量了許久,留下了隻有他們倆才知道的接頭暗號。最後的最後,鹿唯心將自己珍藏很多年的那一撮頭發送給了馮大誌。雖然她什麼都沒說,馮大誌卻覺得,他對她的一片心意,她是知道的。後來啊,鹿唯心沒能再回來,馮大誌一輩子守著同心堂,守著鹿唯心的遺物,守著屬於他們的回憶,過完了殘生。後來的那幾十年間,馮大誌幫助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慈善,八十多歲壽終正寢時,他將鹿唯心的遺物打包好,交代等他死後,這些東西是要跟著他入土為安的。其中就有一塊他早年間尋得的靈玉,雕成了蓮花形狀,蓮花的蓮心裡塞進了鹿唯心留下的那一小撮碎發。馮大誌對鹿唯心的暗戀,留下來的證據中,除了這本筆記本之外,還有就是那隻青銅小鼎。鹿唯心在一次受重傷之後,留在同心堂裡養病。同心堂裡古董很多,她挑來挑去,最喜歡這隻青銅小鼎,成日躲在裡麵修煉。馮大誌舍不得將青銅小鼎帶進棺材,他怕有朝一日鹿唯心歸來還用得上。童家人曾經對馮弘誌說過,說他就是馮大誌的轉世。馮大誌去世之後,同心堂關閉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到來,才給同心堂帶來了生命。因為馮弘誌與身俱來的渾身功德,就是馮大誌生前積攢下來的,童家人不可能看錯。也還是十七歲那年,鹿唯心忽然出現在了馮弘誌的夢中,盜取她的功德。一開始馮弘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很是惶恐。經過幾年的觀察之後,他心中便有了猜測。直到他在臥室裡立了一個書架,上麵擺了好些古董,其中就有那隻青銅小鼎。果然,鹿唯心再來時,毫不猶豫地進了那青銅小鼎。白家酒店匆匆一睹之後,馮弘誌派人去查了鹿唯心的底細,順著這條線,他還意外查到了另一個人——謝羨安!從白家回來之後,馮弘誌又將筆記本翻了一遍,確定當年擄走鹿唯心,導致她再也沒有歸來的罪魁禍首,就是謝羨安!而鹿唯心這一世竟被緊緊地掌控在了謝羨安的手中。這些天馮弘誌一直在猶豫,如果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宿命糾纏,他是否應該順應命理,任由其發展下去。可是今天,他再次感應到了鹿唯心的虛弱。他點了特製的安神香讓自己入睡,這根安神香裡又疊加了離魂香的香引,讓他的魂魄能夠暫時脫離肉身,與鹿唯心交流。剛才,他還剝離了自己的十年功德充盈鹿唯心的魂體。隻要沒有修煉者刻意針對,有這十年功德護體,鹿唯心這幾年都會過得很順利。·謝羨安拄著拐杖從樓下上來,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到鹿唯心臥室門外,剛想推門,就聽到了一陣短促的呼吸聲。他從門縫裡看去,就看到了鹿唯心異樣的整個過程。都是成年人了,任誰看了那種場景,都會覺得鹿唯心做了一個春|夢。謝羨安並不明白為什麼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鹿唯心會做那種夢,或許是那巫醫開的藥的副作用?當時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心兒真的長大了。謝羨安關緊鹿唯心的放心,拄著拐杖悄無聲息地離開。鹿唯心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整個人神清氣爽,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牛勁。扭傷的腿好了,身上的青紫也好了大半,就連額頭上的撞傷,都已經結痂。鹿唯心知道,這都是馮弘誌的功勞。一想到馮弘誌低下頭來湊近她的那一幕,鹿唯心的臉頰頓時紅了一片。她在謝宅養了一周,早就能活蹦亂跳地去學校了。謝羨安送她去的學校。一到學校,鹿唯心就聽到了一個讓她怎麼也接受不了的噩耗——學妹死了。怎麼可能!當時學妹拽著她滾下坡的時候,她俯衝了一下,她才是墊底的那一個。她記得她昏迷之前,學妹還喊她來著。怎麼就……就忽然傷口感染死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