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相互攙扶著站起身的小太監,‘砰’一聲再度齊齊摔倒在地。
這是他們能聽的嗎?
蕭瑾低眸睨了懷裡的人一眼,眉眼間看不出什麼情緒,唯有嗓音裡透著幾分涼意。
“你倒是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你確實很好看。我回宮才幾日,有關你是誰誰誰的男寵,也聽了很多次了。”
說著,夏清和雙手扶著他的肩膀,歪頭盯著他的臉看。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挑了挑眉:“怎麼了?”
“選誰彆選燕臨風,那個病秧子,配不上你。”
“……”
蕭瑾直接被氣笑了:“那你說說看,我選誰比較合適?”
“選誰?”
夏清和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困惑,說話時的呼吸裡還透著酒氣:“當然是選你喜歡的人,千萬彆委屈自己。”
他看著懷裡小貓兒一樣的女人,臉上是酒醉的酡紅,眼神比平日的清明多了幾分憨態可掬。
“那你呢?”
“我?哈哈哈,沒得選。喜歡的人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霧蒙蒙的眼睛似乎隨時都會掉下淚,卻又奇跡的半點淚光沒有。
“蕭瑾,你有喜歡的人嗎?”
已經醉得有些迷蒙的夏清和,完全是想到哪問到哪,沒有多餘的想法。
他輕笑一聲,撩起的唇角似乎帶著淺淺的自嘲:“我這種人,還能有喜歡的人嗎?”
“為什麼不能?他們說你是閹宦,是嫉妒你的才能!”
“是嗎?”
“當然。你能走到今時今日這一步,不比那些人拜官為相容易,反而更難。因為從一開始,你就被瞧不起……”
不知道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傷心事,腦袋往他肩膀上一靠,眼淚落了下來。
“要是有辦法,誰願意自殘身體?他們不想你的難處,隻看你不合他們的心意。我就不信,他們一個個能有多乾淨!”
帶著醉意的胡言亂語,卻一點點侵入蕭瑾的內心,讓他第一次正眼看懷裡的女子。
不因為任何人的囑托,和心中那些謀算。
隻是她一無所覺,淌滿淚水的臉頰擦過他的脖子,微涼的濕意一路落入他心裡。
“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更好的?”
再開口,夏清和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更顯軟糯:“他們都說我是敵國細作,哪裡還會有人喜歡我?”
“那就讓國變成你的國,怎麼樣?”
她醉得太過迷糊,有些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你也覺得這不是我的國?確實不是吧,可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是哪裡的。”
“你是哪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哪裡是你的。就好像那些在我背後亂嚼舌根的人,沒有一個敢在我麵前說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冷風吹在她臉上,半混沌半迷糊的狀態,讓她隱隱明白,又好像沒有那麼清楚。
“因為……他們怕你?”
“他們怕我殺了他們,隻要你足夠強大,也可以這樣。”
夏清和淺淺地應了一聲,靠在他懷裡閉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蕭瑾低眸看了她一眼,步子很穩地一路走向永和宮。
早已有人通傳莊嬪發生了什麼,但是當她看到蕭瑾抱著夏清和走進來時,眼神裡還是閃過些許不可捉摸的情緒。
“辛苦公公了。”
“娘娘言重了,照顧清和,本就是我分內的事情。”
他一身紅色蟒紋錦袍,在白雪紅牆的映襯下,更顯得俊秀異常。
懷抱著夏清和,看上去很像是一對璧人。
可是……
莊嬪想到他的身份,心底就是一聲歎息。
她引領著蕭瑾往西殿走,接過宮女遞上的醒酒湯之後,就示意他們都下去。
隨著屋裡隻剩下他們三個人,她輕聲開口了:“不知公公,心裡是如何考慮處理清和的事情的?”
蕭瑾將夏清和放在床上,剛想起身,就被突然睜開眼睛的女人抓住了胸前的衣襟。
他隻能雙手撐在她身側,否則整個人會壓在她身上。
即使是蕭瑾,對此時的姿勢都皺起眉頭,更彆說莊嬪,偏偏夏清和毫無所覺。
她依然閉著眼睛,聲音輕輕的:“蕭瑾、蕭瑾是我的未婚夫。”
一句話讓屋子裡兩個人的瞳眸之中閃過同樣的震動。
隻是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夏清和身上,也就沒有注意到彼此的異樣。
幾秒鐘之後,蕭瑾握住夏清和的手:“是你的,乖,鬆手。”
不知道是她裝醉還是彆的情況,反正隨著他的安撫,她慢慢地鬆開手,乖巧地閉眼躺在床上。
蕭瑾坐起身時,眉眼間依然是平日裡的淡笑,看不出任何方才的異色,更彆說真實的內心情緒。
“娘娘應該知道,是清和自請太後賜婚。”
“若是我這時候退縮,反倒是置她於不顧了。”
“另外,您作為她最在意的人,應該也不希望違逆她的想法吧。”
莊嬪的眉頭越皺越緊,盯著夏清和半晌,視線才慢慢地轉移到蕭瑾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公公驚才絕豔,我自然是知道的,可你與清和……”
“我是閹人,娘娘的擔心,我自然明白。”
他唇角揚起,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意思:“所以娘娘也該放心,嫁給我無損她的名節,卻能幫她過這一關。等事情結束之後,我自然會還她自由。”
說話間他伸手扶起夏清和,讓她靠在他懷裡,對著莊嬪伸出手:“我照顧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莊嬪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將手裡的醒酒湯放到他手裡。
蕭瑾微微頷首,低頭喂給夏清和,動作溫柔細致,挑不出半分問題。
又站在原地看了會兒,莊嬪慢慢地退了出去。
或許真的如他們所說,現在這樣的情況,是最好的狀況。
隨著門被關上,蕭瑾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
“沒有必要死心塌地喜歡一個人,那除了讓你傷痕累累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她睜開眼,目光直愣愣的:“你這樣想不對。”
“你喜歡嚴淩楓,喜歡到為他去了庵堂,受儘苦楚,得到了什麼好處?”
蕭瑾看她翕動的唇角,輕笑一聲:“彆說他這三年在邊疆是為了你,沒有你,他也會上陣殺敵,建功立業。而你沒有他,絕對不會被送到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