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第一天,還沒有過夜,就被趕出去,倒是省了她不少的事。
可惜距離真正的離開,還有九天。
夏清和低眉順目,像個半點脾氣的泥人一般。
她剛行了一禮,蕭瑾慢悠悠地開口了:“公主是腦子不夠用?白天說夏姑娘許配給我了,晚上就不認賬了?”
燕婷看清楚那人是誰之後,眼神中閃過一抹不安,但更多的是惱怒。
區區一個太監,也敢在她麵前如此張狂!
現在這架勢是要護著夏清和?
燕婷的臉色立即冷了下來:“即使皇祖母賜婚,也得按規矩辦事。宮牆之下,深夜幽會。夏清和,皇祖母和父皇的教導,都被你當耳旁風了嗎?”
夏清和扯了扯唇。
狐假虎威算是被燕婷玩明白了,問題這麼不遺餘力地毀她清白,是真的怕她落下半點好名聲。
“公主,即使陛下和太後遇到民女與蕭公公說話,也不會認為我們有什麼苟且之事。”
蕭瑾的輕笑聲響起:“我一個太監,怕是想做什麼也沒有機會。”
燕婷臉上的表情僵住,夏清和的眉頭微微蹙起。
司禮監太監有‘內相’之稱,可見此人是人中龍鳳。
現在如此自曝其短,是被她牽連了。
她微抿紅唇,站在蕭瑾和燕婷之間。
“宮道之上,即使入了夜,也會有巡夜的太監,每隔一刻鐘巡視一次。哪裡有人,會選擇在這種地方私會?倒是公主深夜一人獨行,身邊連個宮女都沒有帶,是要去哪裡?”
燕婷被她的言語驚得一個激靈:“我隨便走走……放肆,你怎麼敢這麼和我說話?”
麵對她的惱羞成怒,夏清和依然低首下心的模樣。
“民女不敢,隻是好奇。”
平淡的言語,卻難掩其中的鋒芒。
站在她身後的蕭瑾微微眯起眼睛,眼神裡的興味掩藏不住。
剛剛她上前那半步,是想護著他?
當真有趣,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鮮血的奸佞,竟然有人想護著。
這種感覺,還真的挺特彆。
舌尖描過唇邊,低笑聲混雜在宮道的風裡,透著意味不明的森寒。
“說起來,我也很好奇,公主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想必陛下知道了,也會想知道公主要去哪裡吧?”
燕婷麵色幾度變化,唇瓣都在不停地哆嗦,可見是真的怕了。
她不敢對蕭瑾逞凶,憤怒地盯著夏清和,卻掩蓋不住聲音裡的顫音。
“本宮是大燕公主,去哪裡還要向你們通稟不成?夏清和,彆忘了你的身份!”
“謹遵公主教誨,所以要民女送你回宮嗎?”
“你……”
燕婷幾乎氣結。
她的事情還沒有辦完,怎麼能回去?
蕭瑾對付前朝官員都遊刃有餘,何況麵對一個後宮中驕橫跋扈的小公主?
“夏姑娘木訥了,怎麼還看不出公主深夜出行,必有大事,還是我送你回去吧。免得誤了公主的事情,惹公主不高興。”
“那有勞公公了。”
蕭瑾和夏清和一搭一唱,反映他們行為坦蕩同時,更顯得燕婷行徑鬼祟。
她一張臉瞬間漲紅,眼眸之中怒火蒸騰,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
隻能惡狠狠地盯著他們的背影,一字一句冷聲說著:“夏清和,過了今夜,我讓你奴婢都當不成!”
……
夏清和拐過長廊,對著蕭瑾深施一禮。
“今天因為民女的事情,連累公公了。剩下的路,民女自行回去就好。”
她一個將死之人,實在不宜和太多人扯上關係。
何況這個蕭瑾能在她離宮三年的時間裡,從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成為一人之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可見他無論謀略智計,還是心思城府,都遠非常人能比。
這種人,絕不能為敵,但是也不適合做朋友。
“夏姑娘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就這麼回去甘心嗎?”
蕭瑾的聲音清涼如水,和這樣的夜色極為相襯。
聽得她卻心頭一驚,有一種所有心思都被看透的感覺,這讓她覺得恐慌。
她低著頭,屏氣凝神,字斟句酌回答:“公公言重了,民女真的隻是想走走……”
“你一直低頭不看人,是為了隱藏心思嗎?”
他打斷她的話,對上她猛地抬起的眼眸,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算夏姑娘被點破心思,不敢去看前殿的少將軍,也不想知道公主要去哪裡嗎?”
皎潔的月光灑落,讓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也讓她明白太後那句‘長得不錯’是多麼敷衍的評價。
男人五官俊美,斜眉入鬢,鳳眼狹長,鼻如懸膽,唇形飽滿。
端的是神采風流。
饒是夏清和十幾年癡戀嚴淩楓,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男人在長相上,更勝一籌。
尤其是配上他略顯陰柔的氣質,更襯得他整個人矜貴優雅。
這般人中龍鳳,怎麼會入宮當了太監?
腦海中的疑惑一閃而過,她並沒有深究。
很多事情,不知道才安全。
“公公說笑了,民女身份低微……”
“你那套說辭,或許能糊弄嚴淩楓和燕婷,在本督麵前,還是省省吧。”
蕭瑾出手快如閃電,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扣住她的下頜。
他的手微涼,帶著寒意一點點滲入她的骨血。
偏偏他力道把握得極其巧妙,讓她掙脫不開,又不會弄疼她。
“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即使虎落平陽,也不該是我這樣的人能染指的。可你不想嫁給我,是不是也該出點力?”
他並不知曉她想假死遁走。
心思沒有真的被看透,夏清和鬆了一口氣。
她扯了扯唇,眉眼間帶出幾分無奈:“我現在的處境,你應該很清楚。除了做小伏低,還能如何?至於嫁給你……”
頓了一下,夏清和對上他的眼睛:“若能相敬如賓,我想我們也會是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
蕭瑾嗤笑一聲鬆了手:“還真的是會哄人,怪不得嚴淩楓對你是一片癡心,入夜了依然跪在殿前。”
還跪著?
夏清和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成拳,如此天寒地凍,即使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他……
“還說不在乎?放心吧,陛下早就將少將軍抬入暖閣了。”
蕭瑾笑著伸手攬上她的腰,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湧動:“你不好奇,我可想知道公主到底要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