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霄神尊。”
火海上空,身形高大,麵色黝黑,看著不像仙神更像世俗武夫的公孫廉,正對著下方火海中那團金光解釋:“不是我不願將法訣教您,實在是我這法訣有些拗口,這麼多年除了我自己外,就沒人能學會……”
“很難嗎?”一道反問,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解釋。
剛想回答一個“難”字,就聽下方金光當中,再次傳出一句。
“你覺得,對本座而言可有難學的法訣?”
“……”公孫廉沉默了一下,回想起神域中的傳聞。
“是我多慮了。神尊,我這就將法訣教於您。”
…
月光為那張安靜的睡眼渡上一層柔光。
鬱嵐清三步之外,靜靜注視著那張臉,眉宇間劃過一抹擔憂。
師尊每日都會睡上一陣。
她明白,這與先前那幾次突然失去生息不同。可站在這麼近的地方,卻感受不到師尊身上任何生息,她便沒來由心慌不已。
上一次,她該堅定拒絕那半枚造化果。
已經過去的事情,無從後悔,也不應再耗費時間糾結。
或許找到那處鴻蒙元氣強盛之地,可以從中搜刮一些,用以讓師尊養身子?
又或者,等到下次見麵時,向那西洲佛子打聽打聽?
那位西洲佛子對鴻蒙元氣了解頗深,許是知道在哪裡還能尋到。
正思索著,鬱嵐清便見師尊合著的眼皮輕輕顫動,隨即睜開了眼。
一雙犀利的眼神,在望過來時,瞬間收斂住厲色,變得如方才的月光一般柔和。
“怎是你在守著為師?”沈懷琢有些不滿:“那姓徐的老家夥偷懶去了?”
“……我在這呢。”說誰老呢,大家同是修到過大乘境的人物,誰又能比誰年輕到哪去?
當然,這句話徐真人不敢說出口。
他沒錯過,方才沈道友睜眼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鋒芒。
就算同為大乘,實力也有高下之分。他能肯定,沈道友散功前的實力,比他那時強上許多。
惹不得。這樣的狠人,真是惹不得呐!
…
不久後,聽沈懷琢說完他想出的辦法,徐真人還是沒忍住,嘴欠地問了一句:
“這法子真能有用?”
“有沒有用,試試便知。”
沈懷琢說著不再理會徐真人,看向金邈道:“鬆開你對這艘船的控製。”
金邈依言照做,陣盤上嵌入的靈石剛好消耗得差不多了。陣盤失去控製與補給,整艘船航行的速度隨之漸漸緩慢下來。
“沈前輩,然後我需要做什麼?”
“做什麼?”沈懷琢指了不遠處空著的椅子,“坐著就行。”
說罷,他開始催動新學來的法訣。
說來這法訣的奧義並不複雜。
就是“以物尋主”,哪怕已被重新任過主的物品,依舊可以依靠這個追根溯源的法訣,尋找到上一任主人。
沈懷琢一邊催動法訣,一邊將這法子講述給徒兒聽。
一旁其他人,也沾上光聽了。
直將金邈聽得滿臉驚恐,剛挨上椅子沒有多久的屁股,蹭地一下就彈了起來。
“沈前輩,您的意思是,那個指著我鼻子罵的白發胖子,不是蜃景裡的假象,是個真實存在的人,而且還是這艘寶華船的主人?”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先坐下,莫打擾沈前輩施展法訣。”司徒渺小聲提醒。
金邈趕忙坐了回去。
沈懷琢沒有作聲,隻見他雙手結印,雙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隨著他的行動,已經停滯下來的寶華船重新開始航行,方向卻與先前不同。
眾人全都露出驚疑的神色。
難道這船,還真能自己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半晌,寶華船航行的速度越發加快,沈懷琢忽然睜開雙眼。
“那倒不是。”他回答的是金邈方才那個問題。
金邈愣了一下,旋即狠狠鬆了口氣,“我就說嘛,這船的主人怎麼可能還在世上?”
“當初我兄長和長老們發現那處洞府遺跡時斷定,那座遺跡至少已經塵封了千年之久!”
沈懷琢沒有接這句話,隻淡淡地掃了金邈一眼,隨後接著道:“這艘船的主人,是一位眼角長著梅花胎記的修士。”
他在催動法訣後,看到了這艘船曆任主人的身影,最近的一道身影是金邈,身影淺淡到隻有一道輪廓。
再往前一位便是金釗,隻比金邈稍重一分,依稀能看出是個人形。再往前,則是金邈所說的那個,指著他鼻子怒罵的矮胖白發男子,他的身影也十分淺淡。
比起這些淺淡的影子,隻有一道身影格外清晰,那人身形頎長,文質彬彬,眼角處長著一個拇指蓋大小的胎記,那才是寶華船真正的主人,不過應是隕落已久,肉身與神魂皆滅。
沈懷琢想要催動法訣,讓寶華船尋他,船身根本沒有反應。
隻在尋找新主金釗與真正的主人之間那道矮矮胖胖的身影時,才開始移動起來。
“你見到的那人,雖不是寶華船真正之主,卻也算是它的主人。我們現下,正在去尋他的路上。”沈懷琢對著金邈說道。
“啊?”金邈瞪大雙眼,滿眼驚愕。
才剛落下去的心,轉瞬又提了起來。
一旁,徐真人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急忙傳音說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班雲前輩為何那麼憎惡奉懷那廝了!”
“嗯?”沈懷琢眉頭一挑。
這裡麵還有彆的事呢?
不用沈懷琢詢問,徐真人已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故事講出。
原來那位身家極豐,為人招搖的奉懷,是以傀儡術起家,擅做各種精致小巧的傀儡人偶,他那蓬天宗,就是專門煉製這些東西的。
每每煉製新的人偶時,都會煉製出十餘種模樣相似,作用與細節卻不儘相同的,然後統統塞進隔絕視線與神識的錦盒中出售。
千餘年前,這種人偶曾在北洲風靡一時,頗受年輕修士追捧。
高階修士是看不上這種東西的,徐真人口中的班雲前輩,是位大乘境前輩,奉懷剛出名時,他就已經邁入大乘,對於奉懷那些投機取巧,坑騙靈石的東西並無半點興趣,可他卻有個血脈後輩,雖隔了七八代,卻是唯一的後人。
那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被養得單純了些,中了奉懷的算計,用好幾件法寶,換了奉懷手中一件據說極其稀少的人偶。
後來因露富被人盯上,在從蓬天宗回去的路上被人截殺。形神俱滅,連具屍體都沒留下。
班雲前輩和奉懷的梁子,從這裡就結下了。
“那個,金小友啊……”
徐真人看向金邈,“你再說說,上回那胖子要抓你時,阻攔他的那幾個人都長什麼模樣?”
“一個乾癟枯瘦,麵容醜陋……”
“一個仙風道骨,鶴發龐眉,胡須也留得極長,氣質有些像是天衍宗壁畫上的祖師爺,當然麵容比那祖師爺老上許多……”
“這就對了!”徐真人激動得差點伸手去拽沈懷琢的袖子,“班雲前輩就長這個樣子,我那老友當初為自己畫像時,氣質這塊仿的便是班雲前輩的模樣!”
“……”饒是沈懷琢見多識廣,這時也忍不住道一句“好家夥”。
很難相信,這群不論恩怨情仇,年紀和城府都深的老家夥們聚在一起,該是怎樣的修羅場?
就徐真人口中奉懷那樣的,怕不是天天都得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