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縣,周家。
“廢物!全都是廢物!”
“砰!”
茶杯被用力摔砸在地上,陶瓷碎裂濺射!
“這都多少天了!你們卻連一個女人都抓不住!那我花那麼多錢養你們還有個屁用!?”
隻要想到最近周圍人看他那異樣的眼神,尤其是看著年過半百的婆子又意味深長的望向他眼神揶揄,周明遠就恨得牙癢,暴躁的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活撕了。
結果這些人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抓不回來!
跪在底下的打手頭頭們隻能在心裡叫苦不迭,麵上卻都不敢吱聲,隻敢低頭當鵪鶉,生怕當了那第一個出頭鳥。
而最右邊的一個小頭目,更是心酸苦澀,他堂弟死了。
這個堂弟雖向來是個混不吝,招貓逗狗也沒做過什麼好事,對此,他也不是很親近。
但好歹也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就這麼沒了,又怎麼可能一點都不難受呢?
可是他不敢說,甚至對於堂弟的死,在周明遠麵前提都不敢提。
他雖然隻是一個小頭目,但也在周明遠身邊待過很多年,對於這個主子的性子,他還是有點了解的。
要是周明遠知道,他堂弟死了,而且有可能就是被顏娘子殺的,他彆說安慰補償了,更有可能惱怒,覺得是他辦事不利放走了顏娘子,反而遷怒於他。
至於自己死去的堂弟,於他周明遠而言,左右不過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死了就死了。
再想到叔父叔母,小頭目隻覺心中沉甸甸的,心塞到不行,卻不敢透露半分。
心中難免對顏笙有了幾分埋怨,曾對她升起的幾分同情,因了堂弟的死,更是消散的乾淨。
…
夏季雨紛多擾,顏笙難得有閒心,倚在窗邊軟榻旁,靜靜的翻看著手中醫書。
畫麵美好而寧靜,看著這一幕,顏老太也稍稍安心些許。
數日藥敷,傷勢恢複迅速,短短幾日已好大半,雖站起還是有些許刺痛,但並非難以忍受。
但有選,誰又會非要吃苦呢?索性再養兩日,再啟程出發。
“砰!”
隨著重物落地悶響,緊接而來的是外街道更加嘈雜的聲音。
“顧大夫!顧大夫!救命啊!”
顏笙推開一條縫隙,距離不算近,卻正好可以把外麵的情景淨收眼底。
一個年紀估摸八旬的老大爺,躺在滿是雨水的地上,麵部下垂,嘴歪臉斜。
顏笙雖不會治療,但行走多年的一點判斷力還是有的,以這個老大爺的情況,除非大羅神仙來了,否則免談。
幾個年輕人正想幫忙把人抬起來送進醫館去,緊接著就被衝進雨幕的顧大夫給吼住了。
“都彆動他!”
嚇的幾人剛伸出去的手還沒觸碰到老大爺,就又猛的收了回來。
顧大夫半跪在老大爺身邊,掏出針包,迅速給人施針。
一開始,顏笙還沒覺得有什麼,但等看清後,瞳孔不由放大,隻見他鬆開的針尾,一直持續的微微顫動著。
這個針法,前世她曾在一本古籍上看過,當時就很感興趣,隻可惜這套針法早已失傳已久。
這個顧大夫到底是什麼來頭?
軟榻上,醫書被窗風吹動,“嘩嘩”作響。
顧大夫下手穩當,依次紮入百會、風池……,但雨霧漸大,多少還是影響到了他,而周圍人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給我撐把傘。”
此話一出,幾個年輕人如夢初醒,慌亂去撿起老大爺掉落的油傘,可能是這油傘本就破舊,再經過這麼一摔,油傘直接撕裂了開來,根本擋不了多少,隻能勉遮擋一小部分。
還沒來得及擋上,另一把油傘已然舉過頭頂,擋去紛紛雨霧,沒了雨水的阻礙,顧大夫下針變得順暢起來。
周圍人看著那把油傘,又看著不知啥時候出現的貌美女子,不由一愣。
尤其是幾個年輕人,看到顏笙都不由紅著臉,這個特彆好看的小娘子,剛剛是不是也看到他(們)英勇救人的身姿了?
顧大夫專注著施針,倒沒注意給自己撐傘的人是誰?
距離近了,顏笙也能更仔細的觀察到他下針的手法,舉著油傘的手,也微微緊了緊。
沒錯,這就是那套針法,古籍上失傳已久的定心神針,也被稱為神龍擺尾定海針。
名字起源於此針法的一大特性:前定後擺。
上輩子她就對這套針法很感興趣。
隻可惜,身處亂世,這套針法又早已失傳,哪怕有恩人的幫忙,她最終也沒能如願,隻因這套針法的傳人:顧老,早在二十年前就折在了那深宮中。
後來尋得的顧老的兩個傳人,也在亂世後幾年,死了。
因為那地突發瘟疫,但他們卻是不是死於瘟疫,而是死於賊人之手。
等等?!
顧老?顧大夫?
又都會定心神針,顏笙心中瞬間一沉,如果顧家夫婦就是那兩個傳人的話,他們會死於動亂……
意識到這點後的一刹那,顏笙連最開始認出這套針法的欣喜都沒有了,隻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悶的難受。
這麼好的人,上輩子卻也沒能落到一個好下場嗎?
那小沐呢?
甚至顧家夫婦去那處地方,極有可能是去救人,治療瘟疫,結果他們卻死在了那裡,死在了他們想救治的人手裡……
顏笙腦海思緒雜亂,連顧大夫下針手法都沒能繼續觀察了。
隨著施針結束,顧大夫緊繃的那根弦才鬆懈下來,老大爺也跟著清醒了過來,麵色也平和了不少。
“誰能幫忙把大爺扶進去一下。”
“小沐,去煮薑湯。”
就在這個時候,顧大夫才注意到身旁舉傘的人:“顏娘子?你腳還沒好利索,怎麼出來了?”
顏笙這才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抹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礙事的。”
看著她那蒼白的小臉,還有為了舉傘淋濕了半邊的衣裳。
再看周圍那幾個年輕小夥,看著她那副癡漢模樣,顧大夫心裡瞬間咯噔一跳,跟自家白菜被野豬盯上似的,連忙找個理由把人趕了回去了。
自從他與夫人幾日前,看中顏笙的天賦,商定想收她為徒的時候。
顏笙年紀又小,在他們夫妻二人心裡,那真的就是當做自己孩子看待的,就跟小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