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衡很快就被人帶來了。
和檔案裡的照片相比，許衡明顯蹉跎蒼老了一些。
許衡的背彎了，一頭烏黑的頭發，鬢角處也新生出了些許白發，可他的眼睛已經閃爍明亮。
被監獄的獄警推搡著押解進審訊室的時候，許衡的目光沒有在受刑架和諸般刑具上過多逗留，僅僅隻是一眼掃過後，他的視線就落在了葉少鴻的身上。
當他看到，葉少鴻、李雲龍、池鐵城三人身上穿著的軍裝時，許衡的眉眼輕輕地顫抖了一些。
很顯然，通過服裝、氣質等細節，許衡已經辨識出了葉少鴻幾人的身份。
他的心頭也忍不住的微微震動了一下。
不過隨即他就恢複了常態。
那短暫一瞬間的變化，就是葉少鴻，他都沒有發現察覺。
“長官，人帶到了！”
中年獄警對著葉少鴻，極儘所能地敬了一個不三不四的軍禮，高聲大喊著做出彙報。
“嗯。”
“先綁上吧。”
葉少鴻點點頭，放下了手中正在翻閱的資料檔案，眼看著獄警將許衡捆綁起來，又退到一旁，葉少鴻才抬眼向著李雲龍和池鐵城二人看去。
他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李雲龍和池鐵城都已經猜到了葉少鴻的想法。
這是在征詢他們二人的意見啊。
“站長，還是讓我先來試試吧。”
李雲龍和池鐵城二人都是功利心很重的人，他們當然都想有所表現，可特務處內又流行著論資排輩的傳統。
所以池鐵城也沒有急於行動，而是先向著李雲龍看了過去。
眼看到李雲龍沒有率先做出表態時，池鐵城也就明白了，他一步邁出，張口便呼喊了起來。
“好啊。”
“我聽說，燕雙鷹燕大哥還在的時候，你纏著他學習了一些關外的審訊技巧。”
“今天正好有機會，你就給我們表演一下吧。”
找到了疑似日諜的線索，葉少鴻也就不著急了，他輕聲一笑，更是從桌上拿起了香煙，悠然的點了一根。
煙霧吞吐間，他的眉眼深處，方才似有寒光閃爍而過。
“肯定不會讓站長你失望的。”
池鐵城動手脫下上衣外套，又是用力地掰了掰十指關節，在一陣劈啪脆響聲中，他邁著步子走到了審訊架前。
在許衡剛剛抬起頭來，還未來得及張口說話時，池鐵城已經率先一拳劈打了出去。
正中許衡的側腰之處。
這裡，沒有致命的骨骼臟器，卻又貼近腎臟，以特殊的手法擊打出去，當即就讓許衡痛得慘嚎出聲。
他那臟汙發黑發暗的臉色，立刻就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了下來。
“噓！”
“彆說話，也彆急著喊冤叫屈，我們先走一遍流程。”
“等我活動開了手腳，我們在慢慢聊！”
也不知道池鐵城跟在燕雙鷹身邊學習到了什麼，在葉少鴻的眼裡，隻是覺得池鐵城是越來越變態了。
隱隱還有了些許暴戾瘋狂的跡象。
這是好是壞，葉少鴻無從判斷，他隻是覺得，今天的審訊，或許會帶給他一個新的驚喜。
而池鐵城也沒有讓葉少鴻失望。
從池鐵城開始動手，他先是在許衡的身上來了一遍組合拳。
這些拳腳，它們的著力點，都是人體最為脆弱，也是神經末梢最為密集的地點。
可偏偏還無法給人造成巨大的損傷。
如此一來，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許衡就已經癱軟倒在了審訊架上。
豆大的汗水，開始順著許衡的額頭鬢角淌落下來。
許衡的喘息聲，也粗重了許多。
“嘿，挺能忍啊。”
“我不讓你說話，你就真的一言不發，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我對你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池鐵城最後一拳，懟在了許衡的肚皮上麵，許衡死死咬著牙，渾身顫抖著、抽搐著，又是慢慢地抬起了頭來。
“長官，我這不是在配合你麼。”
“你想問什麼，就直接說吧，我保證肯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這名叫許衡，疑似日諜的家夥，也是個狠人，從他開始接受審訊，就一直在和池鐵城暗中針鋒相對。
而他也沒有顯露出潰敗的跡象，反而還有要奪取話語權的苗頭。
這一幕，完完整整的，都落入到了葉少鴻的眼中。
葉少鴻用一隻手拄著下巴，一邊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們兩人表演，一邊不時的翻動著剛剛丟出去的資料當然。
片刻後，葉少鴻的手指，落在了許衡資料檔案裡的一行文字上麵。
葉少鴻抬手一指。
李雲龍立刻有所察覺，湊近過來看了一眼，然後他就走到了池鐵城的旁邊，湊近到池鐵城的耳畔，輕聲說了幾句。
池鐵城聞言了然，點頭回應過後，他突然一把就抓住了許衡的頭發。
猛地用力一揮，壓著許衡的腦袋就撞在了審訊架上。
“說！”
“你的老婆是怎麼死的？”
這個問題太突然，也不在許衡的準備之內，聽到池鐵城呼喊出口，許衡當場就愣住了。
“老婆？”
“她……。”
看到許衡神色間似乎浮現出思索之色，池鐵城的眉眼一橫，抬手一耳光就抽打了過去。
“你猶豫什麼？”
“我要你現在、立刻、馬上回答我！”
“你老婆是怎麼死的？”
葉少鴻為什麼會讓池鐵城打亂節奏，突然向許衡逼問這個問題呢？
因為葉少鴻剛剛在翻閱許衡的資料檔案時，他很敏銳地發現了一件事，許衡的檔案裡麵，清晰明了的寫著，他的原配妻子，是在三年前，和他一起出外進貨時遭遇劫匪，不堪受辱自儘而亡。
這樣的事情，原本應該在許衡的腦海裡，留下很深的印象。
可在許衡的描述中，他卻並未過多提起。
這也正常。
有可能這是他的傷心事，所以不願過多提起，在現實世界，很多人都會把自己的痛楚小心地藏起來。
或是裝作毫不在意，或是避諱不談。
但無論如何，這些傷心事，都會深深地紮根在人的腦海裡，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
更何況，許衡的妻子，還是死在了他的眼前呢。
所以葉少鴻才讓池鐵城詢問一下，他的目的其實隻有一個，以突然的方式進行逼問，進而確定一下，眼前的許衡，是不是真正的許衡。
他是不是東洋小鬼子李代桃僵的潛伏日諜。
效果還是顯而易見的。
麵對池鐵城不給喘息機會的步步緊逼，許衡又是稍稍的愣了一下，隨即，他才好似恍然驚覺一般地反應過來。
“我妻子……。”
許衡的話音剛剛出口，還不等他說完呢，池鐵城又是一記大耳光抽打了過去。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她是哪天死的。”
“她臨死之前，跟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