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席足足持續了四個多鐘頭。
直到時近淩晨,酒足飯飽,搖搖晃晃的八人才相繼離去。
回去的路上,葉少鴻蹭了鄭耀先的專車。
在行進的過程中,鄭耀先一邊開著車子,一邊和葉少鴻閒聊著。
“我聽你的意思,不太願意和王天風過多接觸啊。”
“有什麼問題嗎?”
不得不說,鄭耀先的感官是敏銳,席間葉少鴻短暫一瞬的猶豫,都沒有逃過鄭耀先的雙眼。
隻是當時席間人太多,他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現在眾人分彆,車內也隻剩下了他們兩人,鄭耀先才問出了心中疑惑。
“確實有一點。”
“雖然隻是初次見麵,短暫接觸,可我也大概分辨出了他的性格。”
“王天風……不對,應該叫五哥。”
“五哥這個人吧,行事太過偏激,我擔心和他接觸太多,會給自己招惹來麻煩。”
麵對鄭耀先,葉少鴻就不用藏著掖著了,雖然他也知道,王天風和鄭耀先的關係不錯,要不然今天晚上,鄭耀先也不會把王天風帶過來。
但論及關係親近,葉少鴻相信,他和鄭耀先應該更深一些。
而且鄭耀先還是他的“引門師父”。
葉少鴻就更不會隱瞞了。
“嗯。”
“你這話說得倒是不錯。”
“天風……呸,老五這個人吧,還是有些真本事的,他也是純粹的愛國者,就是這性格有些缺陷。”
“要不然的話,以他的資曆而言,不可能到現在為止,還是後勤部門的一個副科長。”
鄭耀先一手掐著香煙,一邊開車,一邊做出了肯定的回複。
隨後。
他的眉梢一挑,又是轉身向著葉少鴻看了過去。
“說真的。”
“席上你給幾位老哥哥、老姐姐都送了禮,也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那我的呢?”
“你可彆說沒有啊,你說自己隻有十八支磺胺,這話說出來,除了小八建平那憨貨,我們幾人可沒有一個人信得。”
“隻是都不願意拆穿你罷了。”
“我們這關係可不比他們遠吧,你給幾位老哥哥、老姐姐都送了禮,我這裡你也不能少啊。”
鄭耀先需要用到磺胺嗎?
肯定不需要啊。
所以他沒有在席上和陳平安、紀承平幾人爭奪。
因為他很少出任務。
而金陵特務處總部的醫療室內,也長期儲備著磺胺,所以他才沒有張口討要。
但現在不同了。
車上隻有葉少鴻和他兩人,鄭耀先還有這紅黨的隱藏身份,磺胺又是可以救命的良藥,現在有機會獲得,還不會被他人知道,鄭耀先哪怕是為了防患於未然,他也不會放棄的。
“哼,我就知道,肯定逃不過你的魔掌。”
“早就給你留著呢。”
“鄭科……不對,六哥,跟你說實話吧,我手裡一共有四十八支磺胺。”
“都是前兩日,李雲龍與何堅兩人,從滬上那些貪官汙吏、漢奸賣國賊的家中盜取出來的。”
“除了今天晚上送出去的十六支外,你需要多少,跟我報個數,我過幾日就讓人給你送過來。”
現在的葉少鴻和鄭耀先,關係已經親近到了極點。
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他們彼此,都已經大概猜到的對方的身份。
之前他被鄭耀先用計,調出金陵城的時候,葉少鴻就已經猜到了鄭耀先的目的。
想要獨占那兩條藥品走私渠道。
這事,鄭耀先做得確實有些過分了。
但這次葉少鴻回來,卻是絕口不提那兩條藥品走私渠道,以鄭耀先的聰慧,他豈能猜不出,葉少鴻已經對他的身份有了些許懷疑。
但葉少鴻什麼都沒做。
依舊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地和他交心親近,鄭耀先在感動之餘,也有了將他吸納進組織的想法。
隻是這事吧,關係重大,鄭耀先不好輕易做決斷罷了。
他還想繼續觀察考量一些葉少鴻。
今日的討藥,雖然看似隨意,其實也是他的進一步試探,就看葉少鴻會如何應對了。
還好。
葉少鴻的回應很給力,也沒有讓鄭耀先失望。
“好啊。”
“原來你才是隱藏起來的大財主啊。”
“三十二支可以救命的磺胺,我也不多和你討要,你找個可以信任的人,先給我送來十二支吧。”
“沒問題。”
“過兩日,我讓於曼麗回來一趟,她是我的枕邊人,你也見過,是可以信任的。”
從始至終,鄭耀先沒有跟葉少鴻提過報酬或者金錢,葉少鴻也沒有張口詢問。
他們就好像是在述說一些平常小事一樣。
這一番話語過後,鄭耀先又向葉少鴻提起了金陵城內最近的動向。
按照他的說法,委座已經開始聯絡各地的實權軍閥了。
淞滬會戰,已經不可避免。
同時。
鄭耀先還向葉少鴻通報了一個消息。
這一次為了應對國戰,老頭子可是下了大決心,他不僅給各地的實權軍閥許諾出去了很多的利益。
他還在國府內部,向各個實權派官員透露了一個訊息。
隻要他們願意抗戰,那老頭子委座,就會給予他們組建部隊的權利。
戴玉農為什麼會在這個關鍵節點,離開金陵總部,前往滬上啊?
就是因為戴玉農從老頭子那裡獲知到了這個消息。
他想借此來擴大自己的權利。
擴張特務處的勢力。
戴玉農這次前往滬上,親自麵見滬上黑幫三巨頭,也是想依靠他們的力量,組建自己的隊伍班底。
隊伍的名字戴玉農在出發之前都想好了。
就叫忠義救**。
為了籌措這股獨屬於他的部隊力量,戴玉農不僅會在滬上附近,招攬人手。
他還會在特務處的各個科室,各個地方站點調配人手,填充到忠義救**的指揮係統當中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算他鄭耀先不會被調離金陵總部,像宋孝安、趙簡之這樣的中低層軍官,也會被抽調出去。
都會投入到淞滬戰場當中。
老八張建平,恐怕也會前往滬上。
一戰過後,不知道最後會有幾人身死,幾人活著。
聽到鄭耀先提起此事,葉少鴻的麵色也漸漸沉重了下來,他知道,這一次國戰,國府的投入很大。
戴玉農的投入也很大。
淞滬會戰結束後,原特務處的人手力量,直接折損過半。
可戴玉農不吃虧啊。
借助著國戰的契機,戴玉農開始在全國各地大肆開設培訓機構,短短幾年的時間,軍統局就發展成了一個龐然巨獸。
等到抗戰結束之時,軍統局的人手,已經從抗戰初期的五千餘人,發展到了接近十萬人。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地方。
最恐怖的是。
抗戰結束的那一年,戴玉農可以直接調配的武裝隊伍,居然達到了三十餘萬人。
多麼恐怖的數字啊。
抗戰結束的戴玉農,他手裡掌握的力量,已經龐大到了,足以位列國府所有高官前五的序列。
這也就難怪,以往在處座麵前伏低做小,向來以學生自居的戴玉農,後期會發展到企圖和委座分庭抗禮的地步,最後又撞山而死了。
都是自己做的啊。
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也動了不該動的念頭,還付諸了行動,他能活下去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