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天授賭坊門外,一處水果攤旁,葉少鴻正在挑選應季水果。
沉悶的腳步聲響起。
莊亦凡身著一襲黑色綢緞短打勁裝,一邊罵罵咧咧地低聲自語著,一邊走了過來。
看到莊亦凡,那水果攤主臉色立刻就變了。
“莊爺!”
“你嘗個鳳梨,今天剛到的貨。”
話音落下時,那水果攤主已經動手從攤位上,精心挑選出了一個品相最好的鳳梨,又掀起圍裙用力地擦了擦,隨即露出了獻媚之色,雙手高舉著,遞送到了莊亦凡的身前。
莊亦凡也沒拒絕,他抬手一掃,便將攤主手中的鳳梨拿在了手中。
張嘴一咬,鮮嫩的果汁便從他的嘴角噴濺出來。
“嗯,甜!”
“老張頭,你在給我拿兩個,一會我給老大送去,讓他也嘗嘗。”
莊亦凡一邊啃咬著鳳梨,一邊含糊不清地張口吩咐著。
他的話音落下,那水果攤主老張頭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為難之色,可在短暫片刻的猶豫過後,老張頭還是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了下來。
隻是在拿取鳳梨的過程中,他的手還是忍不住地抖了起來。
這也正常。
現在的滬上生活不易,水果攤主在這裡支個攤位,一日辛苦,刨除損耗,最多也隻能混個溫飽。
鳳梨又是自寶島進口來的水果。
價高難求。
平日裡他連自家孩子,都舍不得給一個,如果真像莊亦凡所說的一樣,打包幾個送到陳輝那裡,他這一日也就白乾了。
可他還不敢拒絕。
畢竟想要在滬上討生活,尤其是在街麵上,免不了要接觸黑幫分子。
而莊亦凡恰恰就是陳輝陳老大的心腹門人。
他也隻能敬著、怕著。
看到了水果攤主張老頭那畏畏縮縮的模樣,莊亦凡搖了搖頭,伸手入懷,從中取出了一枚大洋,甩手便丟在了水果攤上。
“看你這膽怯的樣子。”
“我說拿幾個嘗嘗,又不是不給你錢。”
“拿著吧。”
“我先去前麵的日雜鋪子買盒煙,你給我精挑細選幾個,稍後我再過來。”
話音落下,莊亦凡便轉身,邁著如同螃蟹一般的步伐,搖頭晃腦的向著街道巷口走了過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和葉少鴻交流對視過。
可他們之間的情報交流,已經宣告結束。
伴隨著莊亦凡的離去,葉少鴻也挑選完了他想要購買的水果,交付完錢財以後,他也隨之轉身出了街頭巷口。
往前又走出去了兩條街,來到一個偏僻角落時,葉少鴻才看到了莊亦凡的身影。
“公子!”
“嗯,我們進裡麵去說。”
聞聽到了莊亦凡的話語,葉少鴻腳步未停,依舊邁步向前。
最終來到了小巷拐角。
一處無人角落。
直到這時,莊亦凡才觀察完四周的情況,跟隨過來。
“情況如何了?”
“我讓你打探的信息,打探到了嗎?”
葉少鴻今天過來,主要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檢查莊亦凡的行動結果。
幾日前交代給莊亦凡的任務,現在也到了最後時刻。
“查到了。”
“現在的滬上地下走私市場很混亂,大大小小的撈家足有數十個。”
“其中勢力最龐大的,一共有三個。”
“他們分彆是漂亮國駐滬上大使館副使湯姆·瑞克,日租界黑龍會,還有華界警察局副局長陳默群。”
“除了這三方勢力之外,滬上的各個幫派也或多或少地參與了地下走私活動。”
“陳輝也在其中插了一腳。”
談論起地下走私的生意,莊亦凡在講述概括的同時,還不忘嘖嘖地讚歎兩聲。
很顯然。
在打探消息的過程中,他也從旁人的口中,獲知到了地下走私的利益有多豐厚,那海量的錢財,深深地衝擊到了他的過往觀念。
“漂亮國副使、東洋黑龍會、華界警察局副局長?”
“好家夥。”
“這三方勢力都不是好招惹的啊。”
葉少鴻眯著雙眼,暗暗評估著這三方勢力的力量對比,最終他還是放棄立刻取而代之的想法。
轉而將目標又重新放在了陳輝身上。
“那陳輝的情況你打探清楚了嗎?”
“他的人脈關係,他可以調動的人手力量,還有他的地下金庫位置。”
現在的葉少鴻,剛剛進入滬上,根基未穩,手中可以調用的人手力量也不足,他就算是有心想要大乾一場,也多有顧慮。
反倒是陳輝這個小人物,更適合他提前入場布局。
“當然打探清楚了。”
“陳輝是青幫覺字輩弟子,拜山老頭子是悟字輩大佬張曉林,隻不過他在張曉林那裡並不受寵。”
“投貼入會十餘年,現在他所管轄的地盤,也僅僅隻有四馬路這一小塊地域。”
“所以他的人脈關係並不深厚。”
“而他可以調動的人手,包括天授賭坊的看場人員,也隻有三十餘人。”
“其中能算作他心腹打手的,隻有七八人。”
“至於他的地下金庫麼,說實話,還真沒有,陳輝這人貪財好色,靠著天授賭坊的賺取到的大半錢財,都讓他花在女人身上了,據我估計,他現在手中可以調配的錢財,最多也就八千到一萬大洋。”
提起他現在的老大,莊亦凡很是有些不屑,在他看來,陳輝有著滬上三大亨的背景靠山,最終卻還在街頭磋磨度日,這是不爭氣的表現。
而貪財好色的陋習,更是限製住了陳輝的發展高度。
他這樣的人,在市井百姓眼裡,確實可以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可莊亦凡不同啊。
從金陵南城監獄出來,他就跟隨在葉少鴻的身後辦差做事。
他接觸到的人,開闊出來的眼界,早就不同了。
對於莊亦凡來說,陳輝最多隻能算是一個運氣稍好一些的街麵小混混而已,真不值得他去跟隨效忠。
“哦?”
“真沒有看出來啊,那家夥還是情報覺字輩的弟子。”
“不過這樣也好。”
“張曉林那老東西,早就已經顯露出了投敵叛國的跡象,他的事情,也在特務處裡麵留下了記錄。”
“陳輝作為他的弟子,也是個不爭氣的,那也就沒必要留著他了。”
“今天晚上,就動手除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