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單調而規律的生活總是過得很快。
轉眼間就到了三月初。
一場盛大的畢業典禮過後,黃埔第十期學員提前畢業了。
沒有鮮花禮帽。
更沒有展翅飛翔的白鴿。
這些華而不實的繁雜禮節都來自於西方,民國的鐵血軍人看不上這些東西。
踏出校門的那一刻,他們的腦海中隻存留著一個信念。
精忠報國。
校門外,是各個地方部隊派遣過來迎接他們的車輛。
一腳校門,一腳軍營。
中間根本就沒有平緩過渡的時間。
把手中的行李背包一丟,上千名黃埔學子就沉默無聲地走向全國各地。
等待他們的,是更加艱苦的訓練。
還有那即將到來的國難。
葉少鴻站在校門口,目送著同窗好友們緩步離去,他的心緒激蕩難平,想要怒聲嘶吼,和他們約定再會的時間。
可話到嘴邊,卻是怎麼都呼喊不出來。
唯有一行熱淚緩緩滑落。
彆人不知道他這些同班同學的命運,有著後世靈魂的葉少鴻能不知道麼?
幾個月後的淞滬戰場,還有那緊隨而至的金陵保衛戰,幾乎打光了國府所有的精銳。
這一戰,湘軍出動了全部兵力,僅有的13個師。
然而這一戰成了湘軍的絕唱,九萬湘軍子弟兵幾乎全部戰死。
從此以後再無湘軍番號。
有著“狼兵”之稱的桂軍,六萬男兒數千裡奔襲,先坐火車後坐輪船,又徒步前行。
他們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從西南邊陲趕赴到了東南前線。
到達戰場後僅僅一天,桂軍就拚光了所有的主力師,八個晝夜後,六萬鐵血狼兵儘皆血灑戰場。
還有川軍。
他們腳踏草鞋,翻山越嶺日夜徒步數千裡,一麵死字旗,傷時拭血死後裹屍,扛著最簡陋的武器,穿著最破爛的衣衫,高喊著口號奮勇殺敵。
戰役結束時,八萬川軍戰死六萬,部隊連排級以上軍官幾乎全部陣亡。
還有滇軍、粵軍、黔軍、閩軍、豫軍、皖軍、西北軍、東北軍,同樣派出了部隊支援淞滬前線。
舉全國之力,最終共彙聚了七十萬的可戰精銳。
都留下了不滅的英靈。
裡麵自然也有葉少鴻的同窗好友,也有那些前一刻還在麵前和他展露笑容的年輕麵孔。
回想起這些在後世,幾乎快要被國人遺忘的先烈們,葉少鴻能說什麼。
無言的沉默,才是最好的送彆。
就在葉少鴻暗自感慨傷感的時候,張柔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看著葉少鴻眼角處,緩緩淌落下來的淚水,張柔兒很是詫異不解。
她顯然不知道今天離去的這些人,日後會有怎樣的命運。
張柔兒隻是在疑惑,平日裡揮斥方遒的葉少鴻,居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麵。
可這是男人之間的送彆。
張柔兒雖說心中不解,卻也沒有出言譏諷嘲笑。
她隻是從懷中拿出了乾淨的手帕,遞送到了葉少鴻的麵前。
“擦擦吧。”
“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這要是讓你的同學教官看到了,他們會笑話你的。”
麵對張柔兒的調侃,葉少鴻沒做詳細解釋。
他隨手接過手帕,看也不看的就放進了自己的褲兜裡麵。
“哎,你這人……。”
葉少鴻的突然之舉,讓張柔兒既羞且怒,她想張口把那手帕討要回來,卻發現就在她臉頰泛紅,舉止無措的短暫間隙,葉少鴻已經提著手中行囊,邁步出了校園。
“柔兒姐,走啦!”
“你不是要陪我一起回家麼,再不出發的話,就趕不上最後的輪渡了。”
這也是他們兩人之前就已經商量好的事情,在葉少鴻的口中聽到他畢業後有十五天的假期後,張柔兒就有了和他一起回家的想法。
隨後的安排布置,更是讓她心願得償。
可葉少鴻並不想和她一起行動。
因為通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葉少鴻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張柔兒就是我黨的潛伏人員。
葉少鴻是有心回歸組織。
可他卻並不想以這種方式,來接觸我黨人士。
原因很簡單。
太冒險了。
特務處的人都奸猾詭詐,饒是以鄭耀先的聰明才智,他也沒有徹底擺脫身上的我黨嫌疑。
這裡麵的原因很多,可誰也無法否認,隊友的愚蠢和衝動,確確實實也給鄭耀先增添了不少麻煩。
更是害得鄭耀先幾次身陷絕境。
葉少鴻沒有鄭耀先那般聰慧,也沒有鄭耀先機智百變,他有自知之明。
自然不願輕易涉險。
那躲開張柔兒的糾纏,也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可張柔兒不願輕易放過他啊。
不管是明麵上的拒絕,還是暗地裡的警示,張柔兒都沒有半步退讓的想法。
還找出了種種理由,去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
最後把葉少鴻逼急眼了,他開始向張柔兒暴露出自己貪財好色的一麵,想要以此來嚇退這心懷他想的女人。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葉少鴻隻能妥協認命,答應了和張柔兒一起返回家鄉的請求。
這才有了他們結伴而行的經曆。
一路輾轉,輪渡換馬車,耗用了兩日的光景,他們終於在第三天的正午時分,回到了浙省奉化。
也是委座的故鄉。
進了奉化城,葉少鴻終於找到機會,徹底的擺脫了張柔兒。
他是真的累了。
這一路上,張柔兒不斷旁敲側擊著,向他詢問對民主自由的看法,雖說沒有直截了當地點名她的真正身份,可言外之意幾乎已經不做絲毫掩飾。
期間葉少鴻也曾經想過,要不要將自己即將要赴任的崗位告訴給張柔兒。
好讓她知難而退。
可礙於自家長姐的顏麵,礙於在軍校這四年裡,張柔兒明裡暗裡對他的維護,葉少鴻最終還是放棄了。
回到家裡,打開院門的那一刹那,一道嬌俏的身影瞬間就撲進了葉少鴻的懷裡。
他低頭一看,瞬間笑出聲來。
眼前之人,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她也是葉少鴻最小的妹妹。
和大多數國人家庭一樣,葉家的長輩平日裡忙於生意應酬,所以這最小的妹妹從剛出生開始,幾乎就是葉少鴻和他大姐撫養照顧長大的。
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根本就無法用言語來述說清楚。
在葉少鴻的心裡,小妹就是心中最珍視的瑰寶。
是他這一生都無法斬斷的念想。
而小妹對他的依戀程度,也遠遠超過了父母雙親,在這種情況下,葉少鴻回家,小妹如同雀鳥歸巢的飛撲之舉,也就可以理解了。
“二哥、二哥,你可回來了。”
“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