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殘暴不已,極度邪惡的念頭,衝進林望的靈魂空間。
它感到困惑。
殘暴混亂的惡念,第一次感覺,這個地方,比它自己還要邪惡、還要混亂……
無數倍。
這是一處一個巨大、浩瀚、如宇宙一般的靈魂空間,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靈魂空間。
靈魂空間最深處,一團古怪靈魂在沉睡,惡念能感到那團靈魂充滿不協調,但又極強大。
同時,在這個空間裡,惡念還能感覺到,有兩股無比強大的念頭,似靈魂而非靈魂的可怕存在,其中一團溫和、慈愛,充斥著惡念最討厭的那種感覺。
而另外一團念頭,則充斥著極端暴虐、殘忍的氣息,惡念甚至覺得,這團氣息比它自己還邪惡,還要混亂無數倍。
但如果隻是如此,惡念依然覺得,自己有能力奪取、占領這個古怪的靈魂空間。
讓它真正產生困惑感的,是這個靈魂空間最中間,那一道極致的虛無。
那明明隻是一個靈魂、一個意識,可讓惡念感到戰栗的是,它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理解這個靈魂。
在這個靈魂麵前,它感覺自己仿佛一個低維生物,一張被攤開的紙,一隻被俯視的蟲。
陰謀詭計、殘忍惡念……它賴以為生的一切在這個高維靈魂麵前,變成幼童打架般的滑稽情景,可笑場麵。
它戰栗著、顫抖著,終於在最後一刹那,用儘全部力氣,衝著靈魂之外,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小心!這個家夥能傷到吾主!”
但它的聲音,被林望的靈魂空間擋了下來,完全沒傳出去。
下一秒,林望好奇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裡響起:“呀?你在這裡還能說話呢?你的主是誰?”
“啊!”
惡念怪叫一聲,轟然炸碎。
林望感覺到,一股極其巨大的能量,洶湧入體,這股能量程度,雖然比不上神血教偽神,但也足夠強大。
隨著能量的湧入,壞殂上漆黑血肉逐漸崩壞,惡臭散去結節消失,黑色的紙帶跌落地麵,化為灰燼。
但隨著淨化的進行和壞殂的崩解,壞殂下方,一個純粹的、散發著溫暖淡黃色微光的能量團逐漸顯現。
能量團裡,有溫和光線呼吸般閃爍,在虛空中凝結成黃白光線。
這些光線蜿蜒向外,逐漸變成黃白紙條,在空氣中輕柔舞動,散發溫和氣息。
林望感覺到,這溫和舒適的氣息,激蕩出去,讓很遠的範圍,都變得舒適了起來。
“這個能量節點……應該是影響了至少一個村的範圍……莫非這個世界,是由無數這樣的能量節點控製?”
林望隱隱有了一種猜想,但他必須親自去看了,才能確定自己的猜想。
“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林望的目光,看向能量節點深處——這村子的能量節點,同樣通向地下極深的地方,和其他節點連接,形成一張巨大的能量網。
“如果就這樣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其他汙染的能量節點,會重新回到這裡,傳染它……”
林望抬手,一團白火送出,順著能量節點流向地下,在地下十幾米的位置張開,形成一張白火網。
“其他能量節點的汙染,會在這裡被白火攔住,哪怕攔不住,我也會第一時間知道。”
林望做完這個動作,鬆了口氣。
他結束白火形態,轉過身,卻看到紙新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溜溜達達走了進來。
還衝著林望使勁招手。
她一邊朝林望招手,一邊抬起左手,抓住空氣中一條淡黃色光線。
那團光線和她接觸的瞬間,突然舒張、變亮,化成千百條淡黃色流光絲線,纏繞到她頭頂,又向下流動、蔓延……
空氣中甚至能聽到細密的,蠶啃桑葉般的聲音。等到流光散去、聲音消失,林望看到,紙新娘已經煥然一新。
身上簡陋折紙做的新娘服變得精致許多,乍一看甚至分不出是布料還是折紙,隻是湊近了會看到一些細密折痕。
就連麵部五官,都變得精致了不少,雖然仍然是紙上畫臉,但起碼不是胡亂塗鴉,而是仔仔細細、一板一眼畫上去的。
林望仔細看著紙新娘煥然一新的樣子,十分認真點了點頭:“嗯,變化很大。”
但怎麼越逼真越滲人了呢!
林望心中吐槽一句,對紙新娘說:“走吧,這的事兒辦完了,咱們去祠堂。”
紙新娘點點頭,正要走,突然站住腳,衝著林望比比劃劃,指指林望又指指自己嘴巴,顯得興奮又著急。
林望頓時瞪圓了眼睛:“你升級後,莫非學會什麼了不得的技能了?”
紙新娘越比劃越著急,手都比劃出殘影了,頭臉也一直顫抖著。
林望眼睛也越睜越大。
大約這樣著急了十幾秒後……
啵!
空氣中發出這樣一聲響。
隨著這聲響,紙新娘頭頂,黑紙包裹成的頭發裡,突然紮刺兒般,彈起一根呆毛。
那呆毛在半空中伸長、舒展、飛快扭動、變形。
幾秒後,呆毛在紙新娘頭頂,變成兩個古體字“公相”,接著又哆嗦兩下,在“公相”兩字左麵,扭出一個感歎號。
感情還是從右往左讀的!
林望一臉呆滯:“這……進化半天就進化出這麼個技能?”
“!了流交公相和能我”
“起碼改一下文字方向啊!”
幾分鐘後,兩人走出山洞。
雖然紙新娘沒學會什麼新技能,也沒法開口說話,但起碼多了一項交流技能,交流起來方便很多,也是好事。
離開山洞,林望舉目四望。
目光所及之處,依然是陰森滾雲天空,漆黑大地,枯樹掛紙。
但林望可以很清楚感覺到,空氣中那種令人不安的壓抑氣息消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安的溫和感。
樹上和建築上,紙條微微晃動,嘩啦作響,仿佛活過來一般。
“希望這樣做,是救了這村子……”
林望自言自語一句,帶著紙新娘走向祠堂。
一路上,紙新娘都在興奮玩耍自己頭頂呆毛,不斷變出各種文字,有時是想和林望交流,有時隻是單純的情緒詞而已。
走進祠堂,林望走向正中那尊神像。
那木牌是在神龕桌下撿到的,所以如果有什麼線索,多半和那尊神像有關。
走進祠堂正廳,走向神像時,林望又看到了地上,那堆幾乎半人高的紙灰。
再次見到這些紙灰,他情緒有點複雜:“待會兒辦完事,我會把你們葬了。”
說完,他抬頭看向麵前神像。
麵前神像,臂長腿短頭大身歪,身披烏黑破布,被白火照亮後,露出一張微胖怪誕笑臉,和一張大得邪門的嘴。
這神像……和晨昏終臨那群人有什麼聯係?
林望想起一點:這個世界,是有神明,有神力的。
信仰之力在他原本世界,也許隻是個梗,但在這個世界,卻是一種切實存在的玩意。
“這麼說來……也是某種頻道的精神力咯?”林望思索著,“那豈不是說……”
他彈個響指,點燃白火,朝塑像走過去。
但就在他的白火即將碰觸到塑像時,空氣中,一個尖細的男子聲音,帶著驚恐的情緒,顫抖響起:
“臥槽我都退休了!還找我乾蛋!你……不,您,您還是去找彆人麻煩吧!”
聲音猝然消失,塑像在林望麵前嘩啦啦四分五裂,散落一地,還有漆黑液體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