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是不是，嚇到這個小道童了？”
朱元璋注意到了什麼，失聲笑道。
雲奇拍馬屁道：“陛下是天子，儘管把威嚴收起來，但是不小心外露了一點點，也能讓那些孩子感到敬畏和害怕，這就是天家的威嚴。”
“就你會說。”
朱元璋說著，走進大殿，來到老君像之前。
看到這裡也有一些香，他就不客氣地拿起香，點燃了誠心祈禱，為乖孫祈福，再上香。
“無量天尊！”
此時，一個老道人從後堂出來，一禮道：“不知道有貴客登門，有失遠迎。”
這個老道人，須發皆白，神采奕奕，看上去年紀很大，但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身穿洗得都褪色的道袍，看起來是很舊，可是道人乾乾淨淨。
朱元璋知道，眼前的老道人，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童顏鶴發，再看其仙風道骨，不算太消瘦，又不顯得太肥胖，完全符合他對得道高人的刻板印象。
“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
朱元璋把眼前道人，和剛才的圓空對比一下，高下立分，問道：“請問道長，怎麼稱呼？”
“貧道，道號清淨。”
道人說道。
如果張三豐在這裡的話，還會喊一句袁珙道友。
他正是當時，和張三豐在涼亭喝茶的袁珙，此時用一個清淨的道號，專門出現在這裡見朱元璋。
“清淨？”
朱元璋聽了這個道號，再搭配上道觀的環境，笑道：“好一個清淨，很符合道長。”
袁珙笑道：“清靜無為，客人裡麵請。”
他帶著朱元璋，來到一個房間裡麵，拜道：“貧道拜見陛下！”
“你知道咱是誰？”
朱元璋不感到驚訝，隻是看著袁珙便問。
袁珙當然知道他是誰，不過也解釋道：“貧道會一點望氣，陛下身上氣息，成五彩，皆為龍虎，此天子之氣也！再者，陛下身邊伺候的人，像是宮裡的公公，還有那些隨從，看上去就是錦衣衛，貧道便如此猜測，沒想到猜對了。”
“望氣？”
朱元璋哈哈一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真假與否。
如果是真的，那麼眼前這個老道人，有一定的本事，不是圓空那種隻會忽悠人的。
既然身份曝光了，那麼接下來好說很多，朱元璋也懶得再找什麼我有一個朋友樣式的開頭，直接說道：“道長覺得，我的因果如何？”
“因果是佛家的東西，貧道這裡是道家。”
“道家，應該也有類似的。”
朱元璋說道：“不瞞道長說，咱過去的幾十年裡，殺的人太多了，有打仗的時候，殺的無辜人，也有在懲處貪官的時候，殺了被連累的清白官員，作孽太多，道長認為如何？”
這些話他說得很直接。
但是那個道人，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
像是圓空那樣的惶恐，在道人身上一點也看不到，淡定自若，依舊是仙風道骨的高人做派。
“陛下此言，貧道大概了解。”
袁珙尋思了一會，正要給朱元璋說一些特殊的話，好在思想上麵把朱元璋忽悠的時候，一道聲音在外麵傳了進來。
“師兄，又有貴客？”
來的人，正是張三豐。
朱元璋不認識張三豐，也看不出對方就是張三豐。
今天的張三豐，不再是邋遢道人的打扮，穿上正經道袍，比起袁珙更要仙風道骨、童顏鶴發，好像一出場就自帶仙氣飄飄。
張三豐不是袁珙的師兄，但是他要出現在這裡，用袁珙師兄做借口，那是最合適的。
聞言，袁珙眉頭一皺。
給張三豐打眼色。
好像在警告張三豐，不要亂來，彆打亂自己的事情。
張三豐似乎看不到警告，來到朱元璋麵前，拱手一禮，道：“原來是天子駕臨，有失遠迎。”
對於他們都能認出自己的身份，朱元璋一點也不感到好奇。
但是好奇的是，張三豐還是袁珙的師兄，從感官上仙氣比袁珙的還要濃鬱幾分，這樣就來了興趣，還有些驚喜了。
“道長客氣了。”
朱元璋說道。
袁珙看到張三豐突然出來搞事情，眉頭一皺，感到很不爽，但是再看到老朱在這裡，他又不敢亂來，生怕張三豐說穿了什麼，那些錦衣衛把自己乾掉。
張三豐說道：“陛下請坐，不知道陛下來此，想求什麼？這方麵，貧道比師弟更擅長，貧道道號清心。”
一個清淨，一個清心。
朱元璋挺喜歡他們的道號。
袁珙說道：“陛下來問因果，但那是佛家的東西。”
張三豐說道：“佛家有因果，我們道家也有，佛家講究種下什麼因，收獲什麼果，我們道家講究福禍無門，惟人自召，死有餘責，及殃及子孫。”
“《易傳》有雲，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道理也是差不多的。”
他補充道。
朱元璋不太懂道家的東西，但是聽到張三豐說“及殃及子孫”，馬上坐直了身子，對張三豐的信任，比袁珙的還要高。
袁珙眉頭一皺，但是張三豐橫插一腳進來，他也不能說什麼，隻好坐在一旁，看張三豐表演。
朱元璋問道：“清心道長覺得，我的因果報應如何？”
他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用再描述。
知道的人，那是肯定知道。
對於道家的態度，也和佛家不一樣。
他當過和尚，知道佛家沒啥本事，但是沒當過道士，隻是看到兩位道人仙風道骨，能力應該不會很差，便多了幾分敬重。
“我們道家的因果，和佛家的不一樣，我們的叫做承負。”
“承負在因果上，重視自身行為的基礎上，還重視家族傳承。”
“我們道家的承負，包含了因果，但又不等於因果。”
張三豐說道。
朱元璋聽著這些大道理，微微地點頭。
什麼家族傳承，自己老朱家，豈不就是最大的家族傳承了。
要把這些深究下去，一切皆有可能。
“請問道長，又如何解釋？”
朱元璋繼續問道。
袁珙正要趁機開口，但是張三豐搶先說道：“就和陛下現在一樣，陛下當皇帝之前，世世代代都是貧農，吃不飽飯，親人餓死，陛下這才提起刀殺韃子，打出一片大明江山，便有了現在，這就是我們道家講究的因果。”
朱元璋又問：“但咱的子孫，還有身邊的親人呢？又如何？”
他更關心的是，身邊親人活得不長久一事。
乖孫現在還很好，但再過幾年，他就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