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的夜晚，越來越冷。
又下雪了。
積雪堆積在東宮裡麵，給人一種更寒冷的感覺，院子裡的樹木，枝頭都被積雪壓彎，數棵臘梅悄然開放，在蒼白的環境裡算是難得的嫣紅。
不過在夜晚，嫣紅逐漸被黑暗吞噬。
東宮屋簷下的燈火，也映照不了臘梅，隻有一陣淡淡的暗香，證明其存在。
朱允炆坐在屋簷下喝酒，任憑雪花落在自己身上，但一點也不在意，也許是喝多了酒，甚至不覺得冷，一杯一杯的酒下肚，像是宣泄心裡的不痛快。
他知道今天皇爺爺帶了一大群人去工廠，好像看什麼驚喜，但就是不帶自己，甚至東宮的人一個也不帶，這麼偏心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仿佛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同樣是孫兒，皇爺爺憑什麼要這樣？
朱允炆想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被冷落，為何一會熱情，一會冷落。
越是這麼想，就越想喝酒。
喝醉了，大腦麻木，就不會胡思亂想。
“大哥。”
朱允熞走出來說道：“你已經喝了很多，外麵很冷，不能再喝了。”
朱允炆拿來一個碗，道：“我一個人喝很無聊，允熞你來陪我喝，我們兄弟好好聊一聊。”
朱允熞隻好坐下來。
“你知不知道，皇爺爺為何如此偏心？”
“今天他帶了很多人出宮、出城，但是不帶我們，連讓人過來問一句都沒有，你說這是為什麼？”
朱允炆越說越生氣。
討論皇爺爺的話，朱允熞可不敢亂說，還是很怕皇爺爺，輕聲道：“大哥，你喝多了。”
“我沒醉。”
通常喝醉的人，都會說這句話，朱允炆就是這種狀態，又道：“你說為什麼？”
朱允熞想了好久道：“其實有可能，原因就在大哥身上。”
“我？”
朱允炆狂笑道：“為什麼是我？”
朱允熞說道：“以前母妃還在的時候，為了幫大哥得到皇爺爺的喜歡，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現在母妃不在了，大哥也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讓皇爺爺不開心。大哥不要以為皇爺爺不知道，其實他什麼都知道，隻是不想計較。”
他的心思還是很清楚的，可以想到這些。
“我不對嗎？”
朱允炆又喝了一碗酒，不知道是頭痛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整個人趴在桌麵上。
“大哥真的不對。”
朱允熞歎道：“其實我暗中看到過，大哥好像和不應該聯係的人聯係，連我都能看到，皇爺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這是他的提醒，也是在最無奈的前提下提醒。
喝醉了的大哥聽不聽得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朱允熞不恨皇爺爺，也不恨朱允熥，曾經的悲劇，可以說是他們一家自找的，如果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不做那麼多事情，他們過得還是可以很不錯。
“大哥！”
朱允熞又說道。
朱允炆沒有回應，繼續趴在桌麵上。
就連碗裡的酒，也灑出來，冰冷的酒把他的臉打濕了，但是他好像不怕冷，繼續這樣趴著。
“大哥。”
朱允熞再喊了兩聲，輕輕地推了推朱允炆，發現人已經醉了、睡著了。
剛才說了那麼多，大哥全部聽不到。
朱允熞無奈地說道：“來人，帶大哥回去休息。”
他以前是很熊孩子，但經曆過那麼多事情，長大之後，性格成熟了很多，能想到的事情更多，知道很多事情其實沒必要的。
但是，他改變不了。
皇爺爺肯定在全方位盯著他們，就等大哥露出什麼破綻。
“不知道小弟以後會怎麼對我們？”
朱允熞在想，小弟那麼好人，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
——
外麵很冷。
乾清宮很暖。
因為朱炫做了地暖，讓人燒煤加熱之後，一陣溫暖的感覺，在地麵上散發出來，舒服得很。
附近連一點積雪都沒有，雪花剛飄落，很快被暖意消融，消失得無影無蹤。
把奏章處理完了，已經是深夜。
朱元璋舒服地在溫暖中睡著了，就連老寒腿都好了起來。
朱炫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地暖在小院子裡，也鋪墊了一部分，這十多年裡麵，他一直住在這裡，至於什麼時候能搬到東宮，還是看皇爺爺的安排。
大概搬過去的時候，就是朱允炆他們，徹底搬離東宮，外出就藩的日子。
其實皇爺爺對朱允炆已經超級寬容，隻是朱允炆自己不懂珍惜，即使有白蓮教站在身後，朱炫也不怕朱允炆。
胡思亂想的多了，朱炫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有點晚了。
皇爺爺的早朝已經上完，在朝堂上討論了一下建造鐵路的可行性，有人讚成，當然也有人反對，但是讚成的占據大多數，朱元璋很強勢地確定下來，不管他們如何反對。
事情就這樣定性了。
朱炫去陪了陪皇爺爺，再出宮找小媳婦徐妙錦。
這樣的日子，很快又過去了兩天。
到了除夕的前一天，老朱安排藩王們，和朱炫一起練兵、閱兵的日子，就定在除夕。
朱元璋想讓朱炫看一看，藩王的重要，也讓藩王看一看，朱炫的實力。
“如果二哥還在，那該多好。”
朱炫聽到明天檢閱士兵，心裡期待地說道：“二哥跟隨涼國公，在河套打了那麼久的仗，一定對練兵有獨特的見解，可惜去了武當山，也不知道二哥在武當山過得怎麼樣。”
聽到乖孫又重情地提起朱允熥，朱元璋滿意地笑道：“武當山上的道長，肯定不會虧待了允熥，乖孫有沒有信心，壓得住你那些皇叔？”
如果不可以，他就把京營的精銳交給朱炫檢閱。
“皇爺爺放心，孫兒一定可以。”
朱炫信心滿滿道：“孫兒的親衛營，也是見過血的。”
當兵的沒見過血，會沒有血性，也就沒有氣勢。
“皇爺爺，要不讓大哥、三哥和四哥他們，一起去參加看看？”
朱炫提議道。
朱允炆沒有親兵，除了一個封地，再無其他。
雖然不能一起檢閱士兵，但是讓他們來看看也可以，畢竟作為一家人，也不好過於冷落他們。
“讓允炆他們來看看？”
朱元璋聽了就開始在想，應不應該讓他們來，最後還是確定道：“那就按照乖孫說的去做，咱也有段時間沒見過允熞和雲熙了。”
呂氏雖然不是人，但那兩個孫兒，還是他的親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