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聽明智光秀巧舌如簧,在臉都綠了的織田信長麵前如何大放厥詞。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是沒底,不知道武田玲奈是怎麼蹦出來的。
就是這個從關東突如其來的武田質女,瞬間掀起驚濤駭浪,讓原本按部就班即將完成的韜光養晦之策,一下子被炸出了大窟窿。
可能連武田信玄自己也沒想到,女兒這張王牌會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斯波義銀已經忍耐了這群中古時代的太久,在看到親生骨肉的那一刻,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誰也彆想攔住他宣泄父愛。
義銀怒斬織田小姓,衝冠一怒為女兒,近幾斯波領強力動員準備上洛,整個近幾都看得目瞪口呆。
在此同時,義銀發往關東的信件,隨著北陸道商路迅速飛往越後國,也在關東掀起新的政治狂瀾。
———
春夏之交,春日山城居館,本莊實乃與直江景綱站在中庭,急得滿頭大汗。
今日淩晨,上杉輝虎忽然腹中劇痛,羊水告破。
早就算好日子,知道孩子快要降生的上杉輝虎,其實已經吩咐好了一切。但生孩子的艱辛,還是超過了她的想象。
幾個穩婆在裡麵忙活,一盆盆熱水被端進屋子,變成一盆盆血水端出來,看得帶兵守在外圍的本莊實乃與直江景綱渾身冒冷汗。
生孩子有這麼難嗎姬武士又不是沒生過孩子,什麼時候見過這麼痛苦難熬的景象
她們無法理解,斯波義銀來自男尊世界的種子與這個女尊世界的結合是出乎意料的激烈。
武田信玄當年也是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半年多都緩不過氣來。今日,該輪到上杉輝虎體會體會這種感覺了。
上杉輝虎在裡麵嚎,兩人在外麵急。
近幾來了斯波義銀的急遞,她們必須儘快讓上杉輝虎知道,上杉家聯合關東侍所的武田攻伐,已經引起了斯波義銀的極度憤怒。
可現在,兩人更害怕上杉輝虎會有個萬一。生孩子這點小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凶險了難道斯波義銀的種就是這麼吊炸天
上杉輝虎從去年初秋懷孕,到現在為止,一直是對外隱瞞。不單單斯波義銀不知道,上杉家臣團中也是少有知曉。
本莊實乃與直江景綱害怕上杉輝虎就這麼死於難產,上杉家可真要出大亂了。
好在她們的煎熬終有結束,裡麵傳出一陣嬰兒洪亮的啼哭,然後是穩婆喜悅的喊聲。
「大喜!大喜!」
本莊實乃忍不住踏入房間,直江景綱緊隨其後。
房中豎著巨大的屏風,唯恐外麵的風吹到產婦身上,引起不適。
兩人繞過屏風,隻見上杉輝虎就像是水裡撈出來一般狼狽,小姓們正在小心翼翼替她擦拭汗水。
上杉輝虎雖然神情萎靡,但看起來並沒有生命危險,兩人總算鬆了口氣。
直江景綱上前一步,跪在上杉輝虎的床鋪邊,低聲說道。
「殿下,出大事了,近幾有津多殿的急信傳來。」
上杉輝虎掃了她一眼,並不理會,有氣無力對穩婆說道。
「把我的孩子給我看看。」
那穩婆小心上前,矮下半截身子,將懷抱中的孩子湊到上杉輝虎麵前。
上杉輝虎皺了皺眉頭,說道。
「怎麼和個小猴子似的,皺巴巴真難看。」
本莊實乃也湊了上來,笑道。
「殿下,小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等過幾天長開就好看了。」
上杉輝虎微微點頭,問道。
「是女是男」
那穩婆低聲道。
「回殿下,是位公主。」
上杉輝虎看向孩子的眼神柔情似水,似乎這天底下再沒有比這孩子更重要的事了。
「女兒嗎。。就叫她深雪吧。
畢竟,我第一次遇到他的父親,就是在隆冬臘月之時,搶著北陸道大雪封路之前抵達近幾。
那真是好大的雪,好美的人。」
直江景綱與本莊實乃的麵色皆是一正,相互對視一眼,同思同緒儘在不言中。
此時,上杉輝虎忽然問道。
「直江老大人,你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直江景綱麵色肅然,回答。
「津多殿來信了,怒火滔天。」
上杉輝虎扯了扯嘴角。
「說來聽聽。」
直江景綱複述了義銀那段由蒲生氏鄉代筆,言辭激烈的來信,憂心忡忡說道。
「殿下,關東侍所那邊應該也收到津多殿的信件,事已至此,武田征伐看來是進行不下去了。」
上杉輝虎的目光有些渙散,不知道是疲憊,還是失望。
「武田信玄做事果斷,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把孩子送到了多聞山城,走海路是一刻都沒有耽擱呀。
她真是太懂斯波義銀了,太懂太懂了,這個混蛋。」
上杉輝虎緩緩閉上眼睛,就像是累極了,忍不住要睡過去了。
本莊實乃低聲追問。
「殿下,我們現在怎麼辦」
上杉輝虎低聲詠道。
「翩翩瀟灑美少年,京都一見同心緣。千裡崎嶇不辭苦,衝冠一怒為紅顏。
他果然在意武田家的孽種,他竟然為了那個本不該存在的野種,對我橫加指責。他說得不錯,他已經為我做了太多,是我不識好歹。
哈哈,是我自己不識好歹呀,哈哈哈。」
上杉輝虎閉著的眼睛中,慢慢滲出一滴眼淚,從眼角緩緩略過耳旁滑落。
直江景綱與本莊實乃都不敢再問,隻是低頭不語。
這件事可不是斯波義銀,武田信玄,上杉輝虎,這一男二女兩娃的個人情感問題,而是牽扯到斯波武田上杉三個天下強藩的未來。
斯波義銀雖說是未亡人,但他與足利義輝沒有洞房,更沒有繼承人去繼承斯波家那份龐大的家業。
不管是上杉輝虎自詡的愛情結晶,還是武田信玄強迫義銀得到的種子,本質上都是私生女。
斯波宗家絕嗣,唯留斯波義銀一獨苗,這兩個孩子可能牽扯到斯波家的傳承問題,誰敢亂說話。
斯波宗家乃是足利先祖改換丈夫,子嗣由嫡貶庶。從家格上來說,斯波宗家的血統高貴僅次於足利將軍家。
而斯波義銀這個武家奇男子,更是複興斯波家,堪稱奇跡。
甲斐武田家世襲甲斐,是源氏名門,山內上杉家世襲關東管領,是關東第二號人物,這兩家的血統家格都不弱。
有了親生骨肉的斯波義銀,必然不會選擇養女繼承的路線,那斯波家令人垂涎的龐大勢力,也許真的就要便宜武田家或者上杉家了。
更不要說,這兩個孩子的母親都是天下有數的武家英傑,強藩大名,她們自然要為自己的孩子考慮未來。
上杉輝虎攛輟關東侍所出兵攻打武田信玄的優勢局麵,眼看是功敗垂成,斯波義銀幾封信就足以讓關東侍所那些人改弦易轍。
武田信玄也的確足智多謀,剛才發現遭到圍攻,第一時間就把女兒送去了斯波義銀那裡,讓關東這邊的圍攻尚未展開,便無疾而終。
隨著上杉輝虎生女的事實暴露,關東侍所那些人更不會替上杉輝虎趟雷。隻要不是傻子,
都該明白上杉輝虎要乾掉武田家的原因。
兩個私生女之爭牽扯太大,即便是直江景綱與本莊實乃這樣的勳貴老臣,也不敢多嘴,唯有等候上杉輝虎乾剛獨斷。
她們就跪坐在上杉輝虎床邊,看著小姓們忙進忙出,替上杉輝虎擦身,更衣,喂米湯。
不知道過了多久,孩子又開始哇哇哇的哭起來,穩婆低聲說道。
「殿下,小殿下餓了。」
上杉輝虎睜開眼先細細看了下孩子,再對等候的兩位重臣說道。
「替我找個得道高尼,必須是真言宗,我要出家修行。」
兩人一愣,上杉輝虎要出家還必須是真言宗對了,斯波義銀就是入道的真言宗。
本莊實乃問道。
「殿下這是何意」
上杉輝虎淡淡說道。
「當年,我曾與他有約,若是他與我有緣無分,我便會入道出家,用其法名謙信,一人聊度殘生。
他要為了武田信玄和她的孽種,與我恩斷義絕。好,很好。
既然他能如此絕情,那我又何必執迷不悟。今日我有了深雪,心中另有寄托,不再執著情愛,便入道真言宗,完成當年的誓言吧。
替我寫一封信給斯波義銀,告訴他,我今日出門路遇被棄女嬰,決定收為養女,取名上杉深雪。
我將立上杉深雪為繼承人,入道真言宗,出家修行。從此以後,我便是上杉輝虎入道謙信。
他斯波義銀不是想要與我恩斷義絕,各走各路嗎讓他自己看著辦,我上杉謙信,不,在,乎!」
似乎是用儘了最後的力氣怒喝兩句,上杉輝虎不想再談,她揮手示意兩名重臣離開,讓穩婆把孩子湊近來喂乃。
直江景綱與本莊實乃兩人混混沌沌走出房間,彼此麵麵相覷。
這還叫不在乎
用斯波義銀的法名,走武田信玄的老路。撿棄嬰,立少主,這都是武田信玄當年生下武田玲奈時候,對外使用的借口。
就這樣宣揚出去,斯波義銀還能不知道上杉深雪就是他的種嗎全天下都會知道上杉深雪是斯波義銀的種了!
上杉輝虎。。不,現在要叫上杉謙信,她就差把因愛生恨四個字貼在信上,抽到斯波義銀臉上去。
你斯波義銀為了武田家的孽種,竟敢對我瞎嚷嚷,這不巧了嘛,我現在這裡也有一個你的女兒,你準備怎麼個勿謂言之不預
來,讓我見識見識!
兩位老臣搖搖頭,她們可不敢評判這事,兒女情長非理性,天曉得最後能鬨成啥樣。
本莊實乃遲疑一下,問道。
「直江老大人,殿下要我們送去的這封信,可怎麼辦呀」
直江景綱歎道。
「還是我來替殿下代筆吧,順便附上我的一封問安信,隻盼津多殿莫要衝動。
斯波上杉約為同盟,守望互助,相濡以沫,情比金堅,這要是真鬨翻了,對誰都沒好處。」
直江景綱這幾個用詞怎麼聽怎麼古怪,但本莊實乃卻認真點點頭,很認可。
上杉輝虎是分了半個越後國給斯波義銀,慷慨至極,當年上杉家臣團中也不乏心懷怨恨者。
但今時不同往日,這四五年下來,越後武家的日子越來越好過,離不開斯波義銀的經營操持。
說實話,上杉輝虎除了打仗厲害,對於內政經濟就是個得過且過的糊牆水平。
要不是有斯波義銀替她梳理內政,協調上中下越各方矛盾,開發北陸道商路的利益,越後武家集團內部早就炸翻天了。
日子越過越好的越後武家,誰希望看到斯
波上杉兩家翻臉,越後雙頭政治格局破裂,大家重新回到朝不保夕的老輪回裡去
況且上杉輝虎生下了斯波義銀的女兒,越後雙頭政治最大的隱患,後續兩家關係長期穩定的問題貌似有好辦法解決,更不該散夥。
本莊實乃點點頭。
「如此甚好,勞煩老大人辛苦,我一定全力配合,不要引起什麼不好的誤會。」
上杉輝虎賭氣,但上杉家臣團不能跟著意氣用事,本莊實乃隻盼斯波義銀能哄哄自家傲嬌的主君。
想來,斯波義銀對那個被武田信玄強迫羞辱生下的女兒都這麼在乎,自家主君這個情投意合生下的女兒,總不會硬著心腸不在意吧
本莊實乃是上杉直臣側近旗本一派的頭號大佬,上杉謙信最信任的良師益友,每每出征都會讓本莊實乃替她看守春日山城。
春日山城為核心的上越高田平原,是府中長尾家的根基,上杉謙信願意交給本莊實乃看護,可見對她的信任有多深。
本莊實乃在直江景綱麵前表態,會儘力緩和斯波上杉兩家的分歧,拒絕越後雙頭政治分裂,直江景綱也是鬆了口氣。
直江景綱與直江兼續婆媳倆,是上杉家臣團中的親斯波派,管理直江津關所獲利良多,與斯波家的利益關係很深。
斯波上杉兩家的越後雙頭政治格局,對越後武家集團的穩定很重要,對直江家更是家業昌盛的根本利益。
直江景綱當然不希望看到兩位主君分道揚鑣,但上杉輝虎的脾氣本就剛烈,這會兒又在氣頭上,絕對不可能服軟的。
那隻能是從斯波義銀那邊入手緩和,這事還是得讓直江景綱這個親斯波的上杉重臣,去信和斯波義銀好好溝通一下,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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