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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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個闖了禍的小學生,背著手,一秒站直:“我不是故意的。”

賀紳慢慢抬眼,手裡把玩著小小的四方盒子,抬腳走過去時,視線緊鎖著她。直到停在她麵前,腰身微彎,口吻露出一絲戲謔:“我知道。”

朱伊伊臉燒得慌。

一把從他手裡搶過來,塞進抽屜,“啪”的一聲重重關上。

地上的幾盒被她踢到角落裡,眼不見為淨。

“……你這個怎麼都不扔掉?”

她聲音悶悶的。

“這個月都在外地出差,忘了。”

賀紳是個忙起來連吃飯都會忘記的人,更彆提這種小事,這點朱伊伊深信不疑。

她把桌麵文件回歸原位:“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可能U盤不在這,我記錯了。”

“去臥室找找?”

“不了,丟了就算了吧,”她是真不想繼續再找,道,“反正也有備份。”

丟了算了。

有備份。

賀紳眼神冷淡,話鋒一轉:“聽說朱小姐最近相親不順利。”

朱伊伊出門的腳步一頓,這話尷尬得她都不知道怎麼接。

跟前男友聊相親?

那跟現任聊備胎有什麼區彆。

她選擇裝死。

朱伊伊不想再待下去,“今天耽誤賀總了,時間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就往樓下走。

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朱伊伊穿著拖鞋下樓,踩著毛絨絨的地毯上,那種感覺很像商場裡的海綿球,賊解壓。

她還有點舍不得。

每踩一腳就是一萬塊啊。

經過廚房時,她隨意看了眼,步履停頓。

比起其他地方,廚房顯然一點沒變,她不在後,賀紳不會自己做飯,鍋碗瓢盆恢複成嶄新如初的樣子。

一看就是很久很久沒用過。

朱伊伊敢肯定,她待會兒離開後,賀紳又不會按時吃飯。

他還有低血糖。

“賀總……按時吃飯。”

初秋的京城傍晚溫度很低,客廳溫暖,陽台卻冷風簌簌。

賀紳在陽台抽煙。

他背對著她,夾煙的骨節凍得通紅。外麵是夜幕,萬家燈火,他背影孤零零的,隻有指間的一抹火星明明滅滅。

他比夜色還要沉默。

一根煙抽完,他屈指彈了彈灰,摁滅在煙灰缸裡。

就是沒回一下頭。

朱伊伊轉身離開,走到玄關處,又停下,歎了一口氣。

最後一次心疼他。

她告訴自己。

“今天耽誤你那麼久,我給你做頓飯吧,”她輕喚,“賀紳。”

背對著她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他緩緩轉過身來,單手摘下眼鏡,清冷的眉骨此時有些桀驁放縱,“還以為你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沒了鏡片的遮擋,那雙眼的深處,似有什麼東西要傾泄出來。

那應該是朱伊伊很久以前,最想從他眼裡看見的東西。

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偏過了頭。

杜絕最後一絲看見的可能。

朱伊伊走到冰箱前,打開門,裡麵隻有一包掛麵,一個番茄,一個雞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這食材,半頓飯都做不出來。

朱伊伊簡單地煮了半鍋麵。

給賀紳盛了一碗,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兩人坐在餐桌用晚餐。

“淡了。”他說。

“哦,少放了鹽。”

賀紳吃的很清淡,她特意做的淡口。

“你不是喜歡重口嗎?”

“以前喜歡,”她道,“現在不喜歡了。”

賀紳斂睫,唇線緊抿。

朱伊伊上了一下午的班,這會兒是真的餓了,大口大口地吸溜麵。

難得這會兒沒有孕反。

期間,朱女士發了條消息催朱伊伊回家。

她邊吃邊回,胡謅自己在加班。

對麵緊接著發來一條語音,她不小心手滑點開,朱女士河東獅吼:“朱伊伊你是不是腦殘,加什麼班啊,你現在都懷——”

朱伊伊驀地掐斷。

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

她心虛地瞄了眼賀紳,不料,與男人深邃的目光直直撞上。

像極了課堂上的老師正在抽問,而她,就是那個幸運之子。

朱伊伊一把嗆住:“咳咳……”

賀紳倒了杯水過來:“小心。”

手掌輕拍著她的背。

在賀紳觸碰過來的那秒,朱伊伊一把彈起,退出好幾米遠:“我沒事!”

賀紳手僵在半空,好一會兒才收回來。

轉眼時間到了八點。

難怪朱女士要催她回家。

朱伊伊走到餐桌邊,端起碗喝掉最後一口湯,拿起自己的斜挎包,“賀總,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外麵在下雨。”

剛來的時候晚霞還紅遍天。

朱伊伊不信邪,去到窗戶邊,湊近能看見漫天飛著蒙蒙雨絲,真的下雨了。

這是京城的第一場秋雨。

秋雨後,將會迎來第一個大降溫,正式步入秋冬換季時期。

朱伊伊不動聲色地碰了碰肚子。

“好吧。”

賀紳又讓她等等,在她換鞋時,從臥室拿下一件風衣,“穿著吧。”

“我有外套。”

“外麵氣溫低。”

朱伊伊沒推辭,接過來穿上,“……謝謝。”

打開公寓的門,外麵走廊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暖氣。

朱伊伊再次感歎有錢就是好啊。

賀紳關門,單手勾著車鑰匙,“直接坐電梯去點下停車場。”

“哦好。”

朱伊伊剛抬腳,對麵的電梯門突然叮咚一聲。

這裡是一梯一戶,除了賀紳這個業主,其他沒有交集的人不會擅自停在這一層。

但電梯門開了。

一個穿著靚麗,氣質優雅的女人走出來,左手還拎著保溫食盒,看樣子是來給人送飯。

她一眼看見電梯口的男人,笑:“賀紳——”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還看見站在賀紳旁邊的朱伊伊。

呂珮嘴角的笑意僵了僵:“伊伊也在啊,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瞥見朱伊伊身上穿著賀紳的外套,她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不是說你們分手了嗎,今天這?”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伊伊從看見她的那一秒,神情就很淡,現在更是沒什麼表情,“來拿東西,我先回家了,不打擾你們吃飯。”

她不再管賀紳和呂珮什麼反應,抬腳就走。

“我送你。”賀紳跟上來。

“不用,”朱伊伊態度強硬,“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賀總。”

她摁了一樓,電梯門關緊前,沒再看他一眼。

出小區的時候,雨勢變小。

朱伊伊站在路口準備打車,一輛出租車恰好停在街邊,“小姐,去哪?”

“去城南,多少錢?”

司機報了一個很低的價格。

朱伊伊一喜,收了雨傘,立馬坐進後座。

又省了一筆。

朱伊伊上車後開始犯困,奇怪的是車子全程平穩,司機一句話沒說,亂七八糟的音樂和電台也沒放,比以前的打車情況好了不止百倍,一路舒服到家。

抵達城南老舊小區,她掃碼付款,下車。

進小區的時候,朱伊伊步速慢,進單元樓的時候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

門口停了一輛黑車。

有些眼熟。

她下意識想到了賀紳的賓利。

轉瞬搖搖頭,自以為是。

朱伊伊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裡。

秋雨一陣緩一陣急,拍打著車身劈裡啪啦響。

許久以後,那輛車才打著閃光燈離開。

朱伊伊脫下身上的風衣,疊好,放進包裡。

推開門,家裡電視機裡正在播放回家的誘惑,品如強勢歸來,在舞會上大放光彩。

朱女士坐在沙發裡激烈鼓掌,大聲叫好:“虐死渣男,打死小三!”

“破壞人家家庭,不要臉!”

“拋棄原配,更不要臉!”

這些話朱伊伊從小到大聽得耳朵起繭子,沉默地換鞋,放包,縮小存在感地回自己房間。

“有些人還知道回來?”朱女士冷哼,“野哪兒去了你?”

“說了加班。”

“你糊弄鬼呢,剛才隔壁小區叫淩麥那丫頭,是你同事吧,來我們家送糖糍粑粑,還問我今天下班早怎麼沒看見你。”朱女士電視一關,遙控器一摔,“你給我說清楚,偷偷摸摸見誰去了?”

“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朱女士咄咄逼人。

她抿著唇不說話。

朱女士一把將她拽過來,聲音尖銳而嚴肅:“朱伊伊,你給我聽好了,你現在是懷孕,你肚子裡的這塊肉不是說退就能退的!”

想到什麼,她眼眶紅了紅,心疼與憤怒交織著,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丫頭,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隻能苦口婆心地勸:“媽知道,因為媽跟你那個死鬼爹,讓你從小到大受了不少委屈,你不相信男人,不想談戀愛,不想結婚,媽理解。”

這些年朱伊伊始終都是一個人。

因為單親家庭,她性格又內心,是個典型的老好人,也是集體裡受委屈最多的那個。後來上大學、畢業、上班,身邊的人一個個成家立業,隻有她始終單著,朱女士問她,她都是那句話“沒遇見喜歡的”。

她就這麼一個女兒,怎麼不愁。

終於朱伊伊有天回來告訴她,她戀愛了,對方是個很優秀的男人。

她眼睛亮晶晶地說:“他叫賀紳。”

一個很好聽、很紳士的名字。

有次,男人開車送朱伊伊下班回家,他生得高,打開車門時微微俯首,抬手抵住冷硬門框,怕朱伊伊撞到頭。

說話時他掛著一抹淺笑。

氣質清雋,眉骨淡然,言談舉止間是個很可靠的男人。

朱女士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可好景不長,朱伊伊與那個叫賀紳的男人分手,臉色灰白,頹廢了將近一周,偶爾問起原因,她避而不談。

隻透露出一個念頭——

想一直單身。

朱女士年輕時候一個人單著,吃了不少苦,怎麼放心朱伊伊真的單身一輩子,於是給她各種張羅相親。

結果又出了亂子。

她的女兒未婚先孕。

“我的女兒我了解,不可能出軌,”朱女士盯著她,慢慢地問,“你告訴媽,孩子到底是誰的?”

頃刻間,全世界都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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