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看著各族之人緩緩離去,目視遠方,緩緩揣度著趙族長剛才的那一番話,意味深長,隨後輕輕一笑。
此時,李族長緩緩從地上站起身,抬起頭的瞬間,儘是一片漠然,沒有仇恨,沒有悲傷,仿佛失去靈魂,隻留下一具軀殼。
李族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緩緩挺直了腰杆,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姿態,再也不複之前的卑躬屈膝,這些動作自然也被身旁的秦軍甲士。
兩名甲士對視一眼,正要上前,蒙毅抬抬手,示意他們後退。
“李族長,這會熱鬨全沒了,都散了,就我們兩個,一個將死之人,一個前路未明啊,咱們倆是否該坦誠布公一下。”
蒙毅突然開口說著。
“嗬,熱鬨,你口中的熱鬨就是我李氏全族滿門屠滅,用鮮血換來屬於你們的熱鬨?真是可笑,至於坦誠布公,我倒是沒什麼好說的,我李氏反正是完了,關中之地再怎麼如同一灘死水,也該掀起一點波瀾了。”
李族長自顧自的說著。
“陛下單獨召見過你,子時,宮門破例而開,按道理來說,你應該知道些什麼,可是,受此屠刀的,卻是你,為什麼?”
蒙毅問道。
“為什麼?哈哈哈,為什麼?以前我也在想為什麼,但是,你這會這麼一問,老夫倒是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啊,哈哈哈,關中這些世族權貴們,永遠不會想到,他們要麵對的是誰?”
“轉瞬殺人之間,永遠是正大光明啊,永遠是正大光明啊!”
李族長緩緩向前走去。
“你族中的女眷,全部被殺了,一刀斃命,沒有侮辱,沒有痛苦。”
聽到這話,李族長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緩緩開口:
“那就多謝蒙上卿了,抄家之難,能體麵的死,也算是一種榮幸了,而老夫進宮的消息,既然蒙上卿知道這件事,那關中各族,想必也知道,但他們更想知道,陛下在出巡之前單獨召見老夫到底說了什麼呢?”
“蒙上卿,你想知道嗎?”
蒙毅點點頭。
“老夫徹夜立於鹹陽大殿,從未見到過陛下。”
“不可能!”
“哈哈,看吧,隻要是知道的的人,都說不可能,老夫也覺得不可能,但事實就是如此,但這事實卻無人相信,你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不可笑?”
“蒙上卿,你我,都是棋子罷了,不論是我李家,還是你蒙家,在大秦一統之時,我們就不應該再擁有話語權了,棋子,就該有棋子的覺悟嘛。”
“這番話,就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李族長歎息一聲,緩緩向前走去,兩名秦軍甲士快速跟上,押送著他返回鹹陽。
蒙毅看著李族長的身影,一番話,倒也算印證了他的一些猜想,一個老人,似乎看透了一切,可背影卻是儘顯悲涼。
而在這大秦的朝堂之上,聰明人太多,以前需要這些聰明人,而現在,太過聰明,就是罪過,活的太清醒,反而深陷痛苦之中。
這時,千夫長白馬從李氏家族之中走出,看了一眼遠處離去的各族之人,還有緩緩走遠的李氏族長,眉頭微皺。
“蒙上卿,今天這事就這麼結束了?”
“結束了。”
“這和丞相交代的不一樣啊,如今我大秦朝堂如此態度,這些人還沒有絲毫的表態,難道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這事是不是砸了?”
白馬疑惑道。
“砸了嗎?”
蒙毅側過頭看著他。
“砸了!”
白馬點點頭。
“我怎麼覺著,才剛剛開始啊。”
“啊?”
“行了,你不懂很正常,因為在之前,我也不懂,好好辦事就行了,能在丞相和太尉那裡弄到這個差事,我還是小瞧了你白氏的厲害啊。”
“蒙上卿過獎了,孟西白三族在厲害,也沒有不及蒙上卿所在的蒙家在我大秦的地位尊崇啊。”
“事情都辦妥了?”
“李氏嫡係,除個彆反抗,被當場誅殺外,其餘全被拿下,其餘子弟,全部誅殺。”
“女眷呢?”
“全部斬殺!”
“嗯?”
“這這,蒙上卿,兄弟們常年在外廝殺,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好差事,這,反正都要死,咱不能浪費了不是。”
“你好歹也是孟西白三族子弟,就這麼沒誌氣?”
“蒙上卿,這可不是我沒誌氣啊,世人皆稱,我大秦將士是虎狼之師,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善類啊,明白了,大事要緊,屬下即刻去安排。”
蒙毅看了他一眼,開口說著:“李氏一脈女眷,立刻就地斬殺。”
千夫長白馬腳步頓時停頓了一下,隨後轉身:
“諾!”
......
第二日,午時。
鹹陽外城的刑場處,已經是人滿為患,無數鹹陽百姓聚集於刑場四周,有的甚至是專門從鹹陽近郊連夜趕過來的,不惜疲累,也要親自前來見證這一場特殊的行刑。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幸運之人,因為從鹹陽府衙放出官文時起,距離今日正午也才短短一天的時間,而這一天的時間,消息傳遞能力有限,也隻有鹹陽百姓和靠近鹹陽的秦人才能見證這一幕。
因為今日,皇帝離朝出巡,朝中近乎無主的狀況下,做出了一個震動整個大秦貴族的驚天決定,絞殺功勳貴族,屠滅關中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