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娘低聲沉吟:“你是說,顧郎是中了夢鬼的夢境?”
楊玄兮沉重點了點頭:“應是如此。”
“我去為顧郎報仇!”
默娘瞬間釋放出陰屍鬼氣,片刻便查到了夢鬼所在,飛身過去。
楊玄兮暗道不好,緊隨其後。
侯府後花園
楊承德一手拿著酒壺,一手在紙張上肆意揮灑。
郭再昌靜靜站立在一旁,神情動容,似有不甘,也有釋懷。
最終歎了一口氣。
“楊兄,真乃人中才俊。”
楊承徳一把摟住郭再昌的肩膀,眼中似有星光閃耀。
“昌弟亦是,讓我們攜手並肩,為大梁,為蒼生出一份力!”
“乾杯!”
郭再昌略帶苦澀地笑了一下:“楊兄,如今夫子布置的課業已完成,明日我便歸家了。”
楊承徳眼中滿是不舍,連忙挽留
“昌弟,再多留幾日吧,你我往日課業繁重,唯得幾日空閒,你就再陪陪為兄吧。“
”你我數月以來形影不離,昌弟不在身側,我這心裡空落落的。”
郭再昌看向遠處,天邊已微微泛起魚肚白。
“楊兄,來不及了,天要亮了。”
楊承徳向前走了兩步,與郭再昌並肩而立,看向天邊。
一輪新日將至。
楊承德道:“隻要人立於世,就還來得及。”
楊玄兮追隨默娘已經到了後花園。
默娘周身被陰屍鬼氣包裹,眼中流出了兩行血淚。
突然,楊玄兮手腕一翻,拋出靈蛇縛魂絲,困住了默娘。
默娘驚愕抬眼,發出鬼嘯:“道長,你乾什麼?你綁他啊,綁我乾嘛?”
“他要害你二哥,我殺他不也是為了幫你麼?”
楊玄兮輕聲道:“你打不過他,我也不行。”
"此鬼,甚凶,若是激怒他,整個侯府都要陪葬!”
默娘氣的用頭“砰砰”撞樹,撞得自己直冒鬼火星子。
但還是平靜下來。
遠處,郭再昌低聲喃喃道:“楊兄,師者,縱未登科第,若能循循善誘也是良師吧?”
楊承徳聞言,朗聲大笑。
他輕輕拍著郭再昌的肩膀:“咱們前日不是已經辯過了?
“原來昌弟心有不服,我們今日再來辯過。”
郭再昌咂了一口酒,看向楊承德的眼神很複雜。
“楊兄說得很好,我心服口服,隻是遇到楊兄這樣遲,這些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哦,此話怎講?”楊承德問。
“楊兄不知,我也曾少年成名,文章詞賦,無人能及。”
楊承德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言打斷。
“縣令看我的文章大為驚豔,擊節稱歎,替我在學政麵前說了不少好話。”
“縣令贈我家錢糧,讓我安心備考。省考我考中了第一。”
“卻在來京考試落榜,連青山書院的門檻都未能踏入。”
“我少年天才,十數年苦讀,竟然連見你們的資格都沒有。”
“縣令沒有責怪我,反而讓他的兒子拜我為師。”
“縣令公子小亮很是聰慧,為人知禮、好學。”
“所學文章過目不忘,確實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我傾儘所學,日日敦促,小亮僅一年光景,就能落筆成文。”
“我將往年考試的試題,昔日所作的文章精編成冊讓小亮研讀。”
“短短三年,小亮繼我之後成了我們縣第二個舉人。”
“縣令大喜,特設謝師宴,流水席大擺三天。那幾日是我平生最快意的時刻。”
“楊兄,你知道嗎?於我而言,小亮中舉的喜悅遠勝我當年中舉。”
“他是我心血的凝結,我為他自豪。”
“我以為那孩子自此以後青雲直上,前途無量。”
“可他也走上了我的老路,自此以後屢試不中,數年都不曾考入青城學院。”
“小亮癡迷讀書,不肯娶妻,幾年過去縣令夫人對此多有怨怪,縣令也漸有微詞。”
“一日,縣令約我飲酒,酒過三巡,縣令讓我說服小亮放棄科考。娶妻生子,延續香火。
“我據理力陳,小亮確實有大才,隻是缺了點兒運氣,再研讀一年青城書院學子佳作,定能考入。”
“縣令看我如此,大怒。直言道,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讓小亮拜我為師。”
“你自身尚且無緣青城書院之門,又何德何能,能引領小亮步入青城書院?簡直是誤人子弟,貽害萬年,白白浪費了小亮的天賦。”
“現下,縣令夫婦隻希望小亮放棄科考,娶妻生子,為家族延續血脈,傳承煙火,不再做他求了。”
楊承德看向郭再昌的目光滿是悲憫。
郭再昌麵色平靜,淡淡言道:“聞言,我再無顏麵留在縣令府中,於是當晚便收拾包袱離開了。”
“我以為我離開後,小亮會平安一生。”
“直到我做了一個夢,夢中小亮變成了一隻棕黃色的瞎眼小狗,和另一隻巴掌般大的小狗嬉戲玩鬨,不亦樂乎。”
“那戶人家看起來頗為富足,兩隻小狗皆被照料得很好。夢中,小亮呼喚我,師父,我如今過得很好,師父可寬心。”
“夢醒後,我始終放心不下。匆匆尋了縣中同鄉打聽。”
“方才得知,小亮在我離去的次日,不顧縣令夫婦的阻攔,縱馬追我。
途經一片密林之際,被突然刺出的樹枝戳瞎了雙眼。
小亮不能再讀書,內心苦悶,隻數月就鬱鬱而終了。”
提及此事,郭再昌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似有萬千不甘與憤懣。
“青城書院大儒的徒兒,少時就可通過引薦進入青城書院,此生風光無限。
我的徒兒,也是聰慧多才,卻投胎做了狗,這是什麼道理?”
楊承徳輕歎一聲:“昌弟,你又怎知,小亮投胎後過得不如意呢?許是老天憐他上一世太過辛苦,這一世便賜予了他衣食豐足、逍遙閒適的生活,再也不用經曆讀書之苦。”
“你我生於世,皆辛苦。倒不如做那富戶家的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無憂無慮。”
郭再昌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楊兄這隨遇而安的性格,我一生都無法企及。”
“若非楊兄昨日開導,我現在依然執著於做青山書院的魁首,等小亮再次投胎給他鋪一條青雲路。”
“隻是,真有些舍不得你。”
郭再昌突然一揮手,楊承徳應聲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