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疼地拉著楊寶珍坐在榻上。
“你這孩子就是太過心善,我剛給那丫頭沒臉,就是怕她仗著身份欺負你,你倒好,上趕著給人家遞台階。”
楊寶珍又紅了眼眶,她驟然從高門嫡女變成一個鄉下丫頭,雖然祖母維護,但周遭總免不了有幾張碎嘴,說些有的沒的。
前路迷茫,內心淒苦,又無法找人傾訴。
“我知道祖母疼我,但我不想您跟母親因為我生嫌隙。”
本就是她鳩占鵲巢,又怎好再攪得家宅不寧。
“您病還未愈,孫女以後就住在您院子裡侍疾。”
老夫人撫著楊寶珍的發頂:“你放心,有祖母在,該是你的誰也奪不去。”
說來也怪,吃過晚膳,她覺得精神頭好多了,胸口也不再沉悶。
看來是太醫院開的藥方見效了。
她一定得好好撐著,親眼看著楊寶珍嫁給二皇子,圓滿一生,才能安心。
至於楊玄兮,一個連行禮都不會的鄉下丫頭,拿什麼跟她精心調教出的孫女相比。
月影初露。
侯夫人鐵青著臉走在前頭,連聲吩咐趙嬤嬤。
“明個兒把京城最好的教養嬤嬤給我請來!一個月後,我的玄兮不會比京中任何貴女差!”
趙嬤嬤快步跟隨,點頭應下。
楊玄兮踩著小碎步跟在後頭,她自小在道觀修行,困於命數,一直掙紮在死亡與溫飽線上。對於內宅諸多彎彎繞繞根本不在意。
“楊玄兮,母親一定會讓你順利嫁給二皇子。”
“二皇子是?”楊玄兮疑惑地看向沈氏。
“二皇子蕭景琛,榮貴妃所出,尊貴無比。”
“如今靖安王突發眼盲,已經失去了議儲的資格。”
“朝中二皇子一家獨大,將來他或許就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
沈氏急切地拽過楊玄兮的手:“傻孩子,你現在還不懂。母親給你爭的是那女子的最高處,這未來的皇後之位怎麼能讓給一個冒牌貨?”
楊玄兮一聽到二皇子就皺起了眉頭。
以她的命格嫁入皇家,根本承受不起那潑天的富貴。
剛要推拒,就聽侯夫人吩咐嬤嬤去錦繡閣打新首飾。
“王公貴族們都會去,正是你露臉的好時機。”
侯夫人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不過,你要先把規矩學好,不然,你祖母怕是不允你去。”
楊玄兮點頭,行吧,隻要能見到靖安王,她願意好好學。
侯夫人拉著她說了會兒體己話,才把人放回去。
“你可算回來,我都快餓死了!”
楊玄兮一進屋,手腕上的玉鐲就跳了兩跳。
默娘如今不吸人的精氣,全靠楊玄兮上香填飽肚子。
楊玄兮急吼吼從包袱裡掏出線香,又摸出個香爐擺在案上。
白煙嫋嫋,默娘氤氳其中,她褪去戾氣,露出本來的溫婉麵目。
“默娘,你懂京中貴女的規矩嗎?”
默娘吃飽喝足,與楊玄兮並排坐在榻上。
“我曾學過一些。”
楊玄兮單手托腮:“好學嗎?依你看,我要多久才能學會?”
默娘搖頭:“怕是要一年半載才行。”
”那若是隻學個樣子呢,挑不出錯就行”
默娘沉思一下:“那。。。半年左右?”
楊玄兮幽幽歎了口氣,沒法子,為了接觸到靖安王,她必須得學。
她連三清道法都能學會,還能學不會區區規矩禮儀?
翌日一早,嬤嬤領著從宮裡請來的教養姑姑過來。
楊玄兮慌忙收好經文蒲團。
“小姐,這位是許姑姑,夫人吩咐了,您這段日子就跟著姑姑學規矩。”
秀雲立侍在旁給姑姑倒茶,她聽過這位的名號,京中有模有樣的貴女都跟她學過規矩。
夫人這次是下了大心血,勢必要讓小姐入宮宴,上族譜。
許姑姑不苟言笑,先是上下打量了楊玄兮一眼,眸光中露出幾分驚豔。
侯夫人雖未明說,但東昌侯府內真假千金之事早就在京中傳開。
楊玄兮不愧是侯府的血脈,的確是個難得的佳麗。
大小姐楊寶珍眉目清麗,珠圓玉潤,打眼一看就是教養極好的貴女。
二小姐雖養在外頭,但膚色白皙,一雙水眸澄澈不染塵埃,彆有一番明豔脫俗之姿。
“二小姐,為了不在宮宴上出醜,我先糾正你的儀態。”
許姑姑一麵講解一麵示範,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後停住。
“二小姐,聽懂了嗎?”
楊玄兮點頭,抿了抿唇,終究是沒忍住。
許姑姑額頭圓潤,眼神純善,是寬厚相,可惜印堂微露紅光,鼻子挺立但有斷痕,於子孫處恐有劫難。
“姑姑,近日莫讓子孫出遠門,不然恐壽數難長。”
許姑姑頓了一下,隨即微笑頷首:“多謝姑娘提醒。”
許姑姑早就從京城傳言中得知楊玄兮流落道觀,學了一些上不了台麵的旁門左道用以謀生,此刻對她更加憐惜。
這孩子真是命苦,我定要好好教授她禮儀規矩,讓她下半生順遂一些。
許姑姑看向楊玄兮的目光少了些嚴肅,多了些憐愛。
楊玄兮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並沒有相信自己的話。
“姑姑,您初限斑駁多雜,離祖之命,自立自成。”
“幼年離家,多有受苦,二十八時不謀自待,福不求自至,有貴人助力”
“時逢七煞本無兒,您現在的兒子是抱養的!”
楊玄兮湊近許姑姑的臉,仔細看了她的鼻骨。
“冬季,河上,撿的!!!”
許姑姑震驚地看著眼前放大的美人麵,不由摒住呼吸。
她說得都對!!!難道這小姑娘真的有些本事?
還是她提前打聽過了?
不對,她自離宮嫁予商賈老劉走南闖北數年。
直到老劉的生意落敗,不得已回京城做了教養嬤嬤,回京時明達已經可以上學堂了。
本來知道明達並非親生的人就少,京城更是無人知曉。
明達是老劉在結冰的河麵上撿起來的,這個細節更是沒有說給任何人。
許姑姑信了八分。
她沒忘自己來侯府是乾什麼的,強壓下心頭的疑惑。
輕聲道:“二小姐,我們還是先學完今日的禮儀,奴家的事情稍後再談!”
楊玄兮不由歎了口氣!
師父啊!祖師啊!該來的躲不過啊!
靖安王真的是我的轉機嗎?
許姑姑從楊玄兮點明兒子明達的身世,對這位女冠二小姐更加尊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