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一個時辰相當於我們那個世界的一年。十二個時辰,也就意味著是十二年。”
殷司霽說出了一個令陸晚凝乍舌的回答。
陸晚凝緩緩在腦子裡打出個問號。
她一直以為十二時辰理應對應二十四個小時,甚至可能更快,因為那座大廳裡的鐘跑得就特彆快。萬萬沒想到,十二時辰對應的竟是十二年!這裡的時間,究竟為什麼會走得這麼慢?
殷司霽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疑問,還不等她發問就繼續淡漠道:“他方世界與陽世對照如同一加一等於二的道理,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至於怎麼抓鬼,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辦法。”
陸晚凝伸手攔住殷司霽的路,迫使他停住了腳步,殷司霽低頭對上一雙執拗的眼眸。
她抬頭直視他,壓低聲音快速說道:“我不信你是隨便找上我的,我身上一定有你需要的東西。所以失去我,你也會變得麻煩。先前你我被分隔兩地無法互通消息,所以你不知道我已經見過那鬼,如果不教我抓鬼的方法,或許下一次就沒有這麼幸運,也許我會死在你前頭。”
短短一夜,數次詭異現前與死裡逃生令陸晚凝越發大膽起來。因為她知道,一味被動就隻會越發沒有退路。
陸晚凝的底層需求已經從籌錢變成了求生。
殷司霽輕輕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真是個有種的,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威脅他?
可見她確實是有潛力的人選,正常人進來不死都會瘋,她倒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適應角色,竟已經死裡逃生過一次。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離你半步,我會演示給你看如何做。未來如果你還有命活,後頭就都由你來抓捕……隻是,這件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所以不必著急。必要時,我會儘力保你不死。”
他是在給自己承諾嗎?
她怔了片刻,心中盤踞的疑問更盛。
陸晚凝見林觀通狐疑的望著他們的背影,後者依舊保持著數步的距離。為免起疑,他們倆人又恢複前行狀態繼續低聲交談。
這回輪到殷司霽問:“你說你見過鬼?此話怎說?”
陸晚凝簡略將上半夜發生的事情儘數交代給他,複又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這就麻煩了……”
“什麼?”
殷司霽沉吟片刻,還是將自己的猜測與她透了個底:“我在福居苑門口曾見過一個僵屍,但他還有氣息,尚未死去。現在又多出個嗜殺怪物來,這兩者之間有何聯係?還是毫無關聯?”
“一般來說,一山容不得二虎,他方世界也是一樣,極少數情況會同時存在兩個妖邪。”
陸晚凝恍然大悟,附和道:“我懂我懂,大小王嘛,隻能有一個。”
殷司霽無語望天,陸晚凝的形容詞真是太江湖了,看來以後還得多提升她的文學素養。
她又想起了什麼,湊近他耳語道:“林府的藥我覺得也有問題,大夫人與我說……”
陸晚凝說得忘情,完全沒留意自己的胳臂已經緊緊貼近殷司霽,後者聽得入神也沒注意這些細節。倆人步履漸緩,好不容易有一個交換情報的機會,實在是難得,於是竊竊私語不止。
此舉在民國初年算是十分逾矩,跟在身後的林觀通與眾仆從麵麵相覷、越看越覺得不對,難不成大小姐又犯病了?不是說,已經好了麼……?
林觀通看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她是三姨太的小女兒,向來都是林大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在林鴛沒回府的那近十年間千恩萬寵長大。但她心裡很清楚,作為一個庶出的女兒還有個戲子出生、毫無娘家勢力的親娘,未來她的姻緣恐怕還得靠她自己。
所以她一早就看中了榮璨,他雖隻是個藥鋪管事,但爹爹和三叔特彆看重他,他又生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若是能嫁給他,便等同未曾出嫁,這才算得上是美滿的婚事。
所以她三兩步跑上前拉扯開林鴛,尖聲罵道:“林鴛,你可真是不要臉!連榮先生你都不放過!”
殷司霽第一個反應過來。
糟了,他扮演的是榮先生。剛剛大意了,恐怕已經惹了林觀通的疑心。
陸晚凝被突如其來指著鼻子罵,心抖了三抖。
她好歹在社會中摸爬滾打了兩年,心智早已成熟、可以說已經被磨平了棱角。林觀通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罷了,難道還要與她一般見識?
可轉念一想,萬一真要抓個十二年,就等於要在這個地方呆十二年,現在治不住她那還得了?!
隻見她停住腳步轉過身,對林觀通雲淡風輕笑道:“妹妹,你不信有怪物,我與你說了也是白說。你看,月黑風高,此時大聲喧嘩是不妥的。噓——你有什麼不滿,還是回府找你的‘姨娘’去說吧。”
林觀通聞言更氣,好你個林鴛,裝傻充愣竟騙了全府的人。
“你個傻子居然這麼牙尖嘴利!我明明瞧見是你狐媚子去勾引榮先生!現在竟還想支開我!”
林觀通罵得還不過癮,扭頭對著殷司霽扮演的榮先生換了一副無辜的嘴臉。
“榮先生,你可要顧及自己的清譽啊,林鴛在這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是個不檢點的,見著男人就敞胸露懷,比那青樓女子還不如……”
聽得越說越發粗鄙,殷司霽皺起了一對劍眉,小小年紀已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了。
“觀通小姐,我們還是儘快去藥鋪搜尋吧,畢竟林大爺還未歸家,外頭還有怪物,不安全。”
殷司霽直接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徑直往前走去。在他心裡,林觀通早就是個死人,何須與死人多言。
不過無需橫生枝節,他還是微微與陸晚凝隔開了幾絲若有似無的距離。
“關於林府的藥,你是什麼看法?”
陸晚凝甩開林觀通抓著她的手,剛想回答,可是林觀通這一次直接擠在他們兩中間,與他們並行。
“你這個傻子,莫要再勾引榮先生,走開走開!”
林觀通眼中亮起邪念,直接用力往邊上推了一把陸晚凝。
林鴛這具身體剛恢複過來又經曆了一夜的驚悚,早已快到極限,陸晚凝被推得一屁股重重地跌在地上倚靠在牆角邊。殷司霽也沒想到竟帶了個麻煩在身邊,趕緊走近陸晚凝身邊,單膝跪地檢查道:“沒事吧?”
林觀通見他們行為如此親昵,更是怒火中燒。
“榮璨!你過來!不許扶她!往日裡,你眼裡隻有我,怎麼她一回來你就——”
高昂尖厲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中又顯出濕漉漉的潮氣,那股子溫熱人血中的甜腥味化作小分子迅速浸入在場眾人的鼻腔。
陸晚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勾住殷司霽的脖子,將他一把拉進懷中。後者隻感受到臉前的一片柔軟,心口猛跳。倆人迅速融入牆角的陰影裡頭。
“彆動,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