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口,院子裡安靜了一瞬,隨即有人反駁:“怎麼哪都有顧夫人的事啊!功勞是可以隨意搶奪的嗎?”
還有人附和:“就是就是,這樣說也不怕欺君!”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顧夫人,怎麼,立功又有你的事?”
宋念戎下巴微揚:“回殿下,這首功還確實是民女的。”
她雖打定主意不再跟顧修遠多作牽扯,但也不會讓顧修遠和許眷溪白白占了她的功勞去。
本來她就是要跟寧王說清楚自己的功勞,現在既然到了這份上,不如就乾脆當眾掰扯個清楚明白。
顧修遠跳出來對她嗬斥:“宋念戎你夠了,做事要有分寸,不是什麼事都可以由著性子亂來的!”
“是誰亂來,你不清楚嗎?”宋念戎反駁。
“凡事講究個證據,你若拿不出證據,便是戲耍寧王殿下,尤其拿首功來說謊,罪加一等!”
顧修遠刻意咬重“證據”二字,是在提醒宋念戎,她沒證據。
宋念戎不搭理他,直接對李璟昭道:“殿下,民女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有證據的。”
李璟昭目光中帶著一絲玩味:“那你說說,你的證據是什麼?”
宋念戎轉而問顧修遠:“你說,那個賬本是你派人從王賬房家找到的?”
“沒錯,但線索是何夫人告訴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關於賬本的事。”顧修遠正義凜然地回答。
“賬本在哪找到的?”
“在王賬房寢屋的地磚下麵。”
“寢屋的地磚幾百塊,具體是什麼位置?”宋念戎追問。
當初她把賬本交給顧修遠的時候,顧修遠問過她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她隻說在寢屋的地磚下沒說具體位置,所以顧修遠不知道細節。
果然,顧修遠愣了下道:“派的人沒說,我便沒細問。”
“那就麻煩顧侍郎把當時找到賬本的那個屬下找來,咱們問問吧。”
顧修遠狠狠瞪她:“這個很重要的嗎?賬本拿到了就好,誰還問這麼細!”
宋念戎揚眉冷笑:“顧侍郎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那個賬本放在王賬房寢屋淨房裡放置恭桶的那塊地磚下。”
她視線掃過眾人,聲音清脆有力,“要問為什麼我會知道,那是因為,那個賬本本就是我找到的。我在王賬房家暗中監視了三日,每日趁著他家中無人的時候進去探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顧修遠臉色漲紅:“你說是在恭桶下就在恭桶下嗎?王賬房已死,死無對證了!”
“可以讓殿下派人去王賬房家看,那塊地磚使勁一摳,就能摳出來。”
“地磚鬆動是正常的事,難道能摳出來就能證明下麵放過賬本麼?”顧修遠強行反駁。
“賬本是放在一個匣子裡的,所以那個地磚下麵是空的。普通的地磚鬆動,頂多是土鬆了,能空出那麼一大塊來嗎?”
顧修遠自知再說要露餡,連忙惡人先告狀:“宋念戎,我沒想到你的心機竟這麼深,原來早就存著想要占功的心思,所以背著我悄悄問了那個下屬找到賬本的細節!我說那日那下屬找我彙報之後,似乎瞧見你的身影在屋外呢,原來如此!”
不等宋念戎反駁,他就又對李璟昭說:“殿下,這件事是屬下的疏忽,當初沒有問清楚,反而給了彆人可乘之機,現如今也說不清了。但,拿到海匪老巢攻防圖,確實是何夫人的功勞無疑!”
他說著轉頭嘲諷宋念戎:“你是否還要問我一句,海匪的攻防圖是在哪塊地磚下發現的嗎?”
宋念戎的輕輕搖頭。
“既然沒證據,就不要隨便——”
“攻防圖自然不是在地磚下藏著的,”宋念戎接著道,打斷顧修遠的話。
她對李璟昭躬身:“麻煩殿下請人拿紙筆來。”
李璟昭對行風使個眼色,紙筆很快就拿上來了。
宋念戎提筆,在紙上畫起來,不一會畫完呈給李璟昭看。
李璟昭看了一眼,將紙遞給顧修遠。
顧修遠瞧了,臉色頓變:“你……你……”
“顧侍郎定然詫異吧,我怎麼會畫出這海匪老巢的攻防圖的?”宋念戎淡聲道。
顧修遠反應極快,立刻道:“你偷看了我遞給殿下的那份攻防圖?”
他趕忙對李璟昭解釋:“殿下,那晚我從何夫人那得到攻防圖之後,因為太晚就沒有立刻呈給殿下,而是次日才給的殿下。定然是宋念戎瞧見,偷偷看了,她記憶力甚好,記下了。”
宋念戎冷笑:“顧修遠,你好歹是我丈夫,還是狀元出身,竟連我的字都沒認出來嗎?”
顧修遠跟她成親半年,壓根正眼都沒瞧過她幾眼,又怎麼可能留意她的字呢?
“這個攻防圖壓根就不是海匪自己現有的,而是我潛伏在海匪大營幾日,細細看了,現畫的!”
“不可能,我要比對字體!”顧修遠不甘地喊。
他原來是頗有把握的,一則是篤定宋念戎愛慘了自己,就算剛開始不願意後麵也會妥協,二則也是確信宋念戎沒有證據證明這功勞是自己的。
可沒想到,宋念戎竟會拿出證據來當眾打他的臉!
“不用比對了。”李璟昭冷聲開口。
議論紛紛的眾人瞬間噤聲,院內院外掉針可聞。
“本王確定,那攻防圖確實是顧夫人的筆體。”這樣安靜的環境中,李璟昭的聲音顯得格外清冽。
宋念戎意外地看了李璟昭一眼。
沒想到寧王的記性竟這般好,記住了攻防圖的字體。
李璟昭冷睨著顧修遠:“顧侍郎,現下這情況,你怎麼說?”
顧修遠嘴唇抖了抖,沒說出話來。
就在這時,許眷溪卻“噗通”一聲跪倒在李璟昭的麵前:“殿下,這件事不怪顧侍郎,是我求他幫忙,占用顧夫人功勞的。”
她這麼一說,顧修遠立刻激動起來,跟著也跪下了:“殿下,這件事跟何夫人無關!是屬下覺得何夫人可憐,一心想幫她才做了糊塗事的!
“剛才我提功勞的時候,何夫人一直就說自己無功不受祿,可見她壓根就沒這想法!屬下知道何夫人正直善良,她是絕對不可能同意占用彆人功勞的,所以一開始就沒告訴她,隻是跟她的丫鬟環兒說過幾句,整件事她從頭到尾都不知情的!”
這時候宋念戎才明白之前許眷溪為何會否認功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