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悲風次第來,幽關教闡法門開;蒦湯化作青蓮詔,亡人翻身上法台。三尺華帆召魄至,五方童子引魂來……”
徐鬆是一名道爺。
不是身份,是職業。
有生者逝,有主家請,徐鬆便會一身法裝,跟隨道爺團隊,去演一場超度亡魂的法事。一場三天,不同時段吟誦不同道經,令亡者安息。
總而言之,徐鬆就是個混白事兒的,做得死人生意。
隻是,受限於地域,光靠給死者做法事根本養不了家。
雖然徐鬆的父母還算年輕,暫時不需要他養,但娶妻生子,買房買車,這都需要錢,所以,平時他還做些其他生意。
每逢法事完畢,徐鬆都會叮囑大家一句:如果家裡不安生,聯係我。
懂得都懂!
因為生意,徐鬆在城郊開了家小店,經營範圍是殯葬服務。
跟其他殯葬店不同,裝修就很古風,修有假門頭,鋪名神安閣,門柱繪有朱紅對聯。
上聯倚天劍舞,警世鐘鳴,治標治本乾坤淨
下聯捉鬼符貼,除妖咒念,驅惡驅邪日月明
店鋪裡麵的擺設也跟其他殯葬店鋪有所不同,兩側各擺有一排貨架。
東側貨架上擺放紙人紙馬紙汽車,壽衣紙錢骨灰盒。
西側貨架上擺放的則是,清一碼的古瓷器,都是帶蓋的那種,且有玻璃罩封裝。
嗯,看起來就很另類。
但徐鬆的生意跟這些息息相關。
這天,給城裡一家完成法事後,下午徐鬆便將店鋪開了門。
剛在茶幾前坐下,都還沒來得及喝口水,便有人登門而入。
“徐師傅徐師傅,我家裡出事兒了!”
是個中年男子,神色慌張,心神不寧。
來人徐鬆認識,半年前徐鬆曾給他家做過一場法事,就是忘記了名字。
徐鬆看他一眼,沒急著詢問,而是穩如老狗的泡了一壺茶,拿出兩個茶盞,倒滿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哥,坐,喝茶。”
見徐鬆這副做派,來人心裡再急,也不得不在茶幾對麵坐了下來。
等他喝了半盞茶,徐鬆這才開口說道:“不是加了好友嗎,有事兒給我發個消息就行了,怎麼還上門來了?”
來人發牢騷:“我給你發了啊,但你一直沒回消息,事情又挺急的,這不就跑過來了。”
“是嗎?我沒聽到啊?”
徐鬆掏出手機查看,這才發現,手機仍保持著靜音狀態,但微信上有新消息未讀。
打開聊天界麵,備注人名是:江南三道張建國。
一共發了十幾條消息,時間都在下午兩點多。
不過那會兒他正在給喪家舉行入葬法事,提前將手機靜音了。
“不好意思,下午給人做了場法事,手機靜音了。”
徐鬆看了遍張建國發來的消息,說是他家孩子高燒不退,每天三更半夜都哭泣不止,在醫院治了一周都沒好轉。
徐鬆心裡猜測,大概率是神魂出了問題。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古稱天光、爽靈、幽精。也稱主魂、覺魂、生魂。
生魂由父精母血而來,主魂由天而降,覺魂受地氣而生。
人死主魂歸天路,覺魂徘徊於墓,生魂歸地府。
三魂之中主魂最為重要,是生命之光,主魂沒了,人就死了。
生魂則最不穩定,受到驚嚇、生病、失戀等都有可能導致元神受傷繼而丟了生魂。
尤其兒童,三魂未穩,意誌不堅,最容易出現這種問題。
老一輩兒常說小孩嚇著了,掉魂了,其實就是神魂出問題了。
治療也很簡單,一般都是在晚上拿小孩衣物去外麵借口叫魂,然後把衣物給小孩披上,神魂就回來了,燒很快就會退下來,也不再哭泣。
但如此容易能解決的事兒,張建國竟然來尋自己了?
徐鬆問張建國:“給孩子收過魂沒?”
張建國急點頭:“收過了,但連續收了三天都不管用。”
徐鬆有些詫異,“一點用都沒起到?”
張建國想了想,說:“也不是一點用都不管,就算收完之後,高燒就能退下來,孩子也能實實落落的睡上一會兒,但等到三更半夜,還是會哭,哭得撕心裂肺的。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徐師傅?”
都收過魂了,竟然還不能解決?不太可能啊……
徐鬆有些不理解,但人家都上門來了,怎麼著也得給個解決方式。
“走,我過去瞧瞧……”
換上道袍,揣上幾張常用符籙,徐鬆便乘坐張建國的桑塔納去了他家。
張建國的房子就在老城區江南三道那邊了,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麵積不小,夫妻一間,孩子一間,另外一間暫時住著他母親。
曾經他父親也在這邊住,生病後死在了醫院,火化後拉回小區出的殯,就在樓下院子舉辦地。
畢竟半年前來過,徐鬆對他家也算熟門熟戶。
張建國的家人對徐鬆也算熟悉,哪怕不知道名字,最起碼也麵熟,畢竟三天的法事就在他家跟前一直晃蕩。
按說他的家人對徐鬆應該很客氣,可剛一進門,張建國的妻子臉就拉了下來,逮著張建國破口大罵:“我讓你去尋個可靠的醫生,你給我找個道爺回來乾嘛?孩子的病是他們這種死騙子能治的嗎?三天前你找那個老太太過來的時候還說肯定能行呢,但結果呢?你腦子呢!你是豬嗎……”
她看似罵的張建國,其實連徐鬆一塊都罵了。
因為孩子的病久治不好,她心裡怨氣很重,尤其之前給她家孩子收魂的那個老太太沒起作用後,憋了一肚子火,結果讓徐鬆趕上了,全都發泄到了徐鬆的頭上。
“你彆瞎說!人徐師傅是有真本事兒的!”
張建國連忙解釋,生怕他妻子惹怒了徐鬆,徐鬆撂挑子走人,不給他家孩子瞧了。
徐鬆卻不以為意,這種情況曾經見的多了。
如果連這點氣都受不了,還掙什麼錢?
“什麼真本事!狗屁的真本事!他們這些人都是走形式騙人的渣子,專篇愚昧無知的人!你上學都學到屁眼裡了嗎!咱家孩子是病了!病了你明白嗎,他需要的是醫生,而不是道爺!你豬油蒙了心竅嗎……”
張建國的妻子見他還維護徐鬆,心頭更怒了,直接跟張建國吵起架來。
“小徐師傅,孩兒他媽不是在針對你,孩子的病一直不見好,她心態亂了,情緒一直不穩定,逮誰都冒火,您千萬彆往心裡去。”
正所謂來者是客,張建國的母親不想徐鬆尷尬,親切地拉著他的胳膊走進客廳,“您先坐,我去給您倒杯水。”
“不麻煩了阿姨,我去瞧瞧孩子。孩子在哪兒呢?”
徐鬆連忙擺手。
“在主臥呢。”
張建國的母親打開主臥的門,徐鬆顧不得給張建國兩口子勸架,徑直走進去,看了眼張建國的兒子。
結果隻一眼,徐鬆直接愣住了。
卻見張建國的兒子躺在床上酣睡,腦門上貼著去熱帖,整張小臉都因為高燒紅彤彤的,但偏偏眼底處,卻泛著一股淡淡的青意!
“不對!這不是簡單的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