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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9章】內門弟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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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風是個很自來熟的人,哪怕宋從心看上去是如此的冷淡,她對待宋從心的態度依舊很快變得熟稔了起來。

“我師父是個很好的人,彆看他沉默話少還整天一副沒好好睡覺快要猝死的樣子,但他真的很厲害,不管什麼雜學都有所涉獵的哦!”穀風一無所覺地說出了相當不敬師長的話,“雖然他在卡你究研書和扣你精研款的時候簡直像個魔修,但他一針見血地點明研究方向的時候真的很靚仔!”

……啊這,姐妹兒,這是可以說的嗎?宋從心聽得直冒冷汗,忍不住朝著一旁的若拙看去。

若拙大概也是覺得穀風的言行多少有些離經叛道,而拂雪真人看上去禮儀很好,怕她介意,便開口解釋道:“司書長老不願天經樓養出按資曆來劃分地位的尊卑風氣,長老信奉‘學無止境,達者為先’,自己更是以身作則,不恥下問。”

換而言之,司書長老門下的弟子其實並不在乎師徒之彆。有必要的時候,徒弟教導師父,師父反過來自稱為徒,雙方都不覺得哪裡有問題。若說古人信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司書長老門下大概就是“今天你來當我爹,明天你便是我兒”這種群魔亂舞的情狀了。

宋從心突然明白,為何內門八大長老之中,隻有司書長老一心專研各種雜學,不理宗門俗務了。

穀風骨齡七十三,與宋從心一樣,是心動期的修士。

隻不過和宋從心相比,穀風明顯已經穩住了心動期心胎躁動的狀態,她說話時的語氣平靜而又溫和,修行明顯已經進入心動後期了。另一方麵,穀風膽大心細,對內門種種事項都了如指掌,談吐十分簡潔大方。若拙與物生邀請她來為宋從心進行內門講解想必也是看中了她這一點。

穀風為宋從心詳細介紹了鑒明院和天經樓的基本規章,同時帶著宋從心在兩處地方轉了一圈,教她如何提交言辯書與究研書。

“言辯書基本都會通過,究研書基本都會被打回。”穀風說起此事便咬牙切齒,怒笑,“不管多麼離譜的辯題,哪怕是‘應該湯拌米飯還是米飯拌湯’這種意義不明的主題,隻要按照規格認真書寫,鑒明院都會予以通過。與之相比,究研書必須言之有物,不可有半句廢話,一詞一句出現字意偏差,都會被打回重寫。而且預先估算好的精研款基本都會被砍半,所以需要想辦法尋找另外的進項。”

原來如此,言辯要“自由”,研究要“嚴謹”。思想不應該受到束縛,實踐與行動卻需要慎重。宋從心點頭道,從鑒明院和天經樓兩處迥然不同的評判標準也足以看出司書與佐世長老之間的行事差異。

“不過一般來說,也並不是所有弟子都能提出切實可行的想法。但是為了避免怠惰,內門也有十年為一期的考核,在此期間,需要拿出一些實績。”穀風帶著宋從心來到了天經樓,讓管事弟子取出登記在案的名冊,翻開遞給了宋從心,“這裡是目前正在進行的、招收弟子的研究隊伍,如果不打算自己組建小隊的話,從中選擇一個加入也是不錯的選擇。隊伍一般由有經驗的管事長老或資深弟子帶領,研究也會順利許多。”

宋從心翻開名冊,發現名冊按照不同的雜學分門彆類,果真記載了許多研究課題,其中有包括符籙、符文、卜筮、星象、淨化、奇門遁甲在內的道家雜學,也有農桑、祈禳、風水、偃甲機關之類的民間技藝。

宋從心在“農桑”的目錄裡看見了穀風的課題,目前顯示他們的進度卡在了“延緩劣化”這一點的進程上。看樣子穀風等人是打算研究出永遠不會劣化的種子,從這個角度來避開仙凡之間的隔閡,直接達成“令子民溫飽”的目的。

無極道門涉獵的範圍還真是廣啊。宋從心飛快地瀏覽著名冊,突然間,她在“器物”一欄看到了一個令自己在意的課題。

“這個,‘通訊令牌的改造與傳訊範圍的擴張’,可以給我看看詳細的情報嗎?”宋從心指著名冊的那一欄,詢問管事弟子。

“啊,這個研究啊。”管事弟子看了一眼,說道,“這個課題挺有名的,是持劍長老和司書長□□同創立的研究隊伍,不過它是個滯留課題。”

“滯留課題?”

“對,因為目前修真界中並沒有找到更好的媒介礦物,再複雜的複合型符文,傳訊範圍都是有極限的。”

自北荒山一事之後,宋從心一直都很在意無極道門內門弟子在處理九州魔患之事上的折損率,那種死傷人數著實令人有些觸目驚心。而經曆過那場戰鬥的弟子基本都能意識到,當危機來臨之時,情報與信息傳遞的重要性。如果傳訊及時,許多傷亡與損失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現在看來,修真界其實並非全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他們研究的努力方向產生了些許的偏移。用前世的話語來形容,那便是他們沒想到建立信號塔,而是想著改造更高級的手機。不,也或許並不是沒有想到,而是九州的版圖太大,不明白如何牽連與建立。

“啊,宋道友!”

就在宋從心思考得有些出神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兩道招呼的聲音。她回頭,便看見兩個眼熟的人聯袂而來,是白慶與令滄海。

“不對,現在應該喊‘拂雪師姐’了。”白慶爽朗地笑著,對穀風招了招手,“穀風師姐你也在啊。今天沒被師父抓去打下手嗎?難得啊。”

“我又不像師父一樣整天泡在書海裡都能活命,總要出來走走的。”穀風笑罵了一句,對白慶的態度很是親近,“我今天帶拂雪道友過來熟悉一下內門的環境,你們應該也是?給你們引路的師兄師姐去哪了?”

“師兄剛剛經過鑒明院的時候聽見一句不過識海的辯言,氣得麵色鐵青,衝出去揍人了。”白慶東張西望,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好奇,“恰好遇見令道友,便結伴一起同行唄。師姐要是不嫌棄便順便帶上我倆兒,就當師弟給你逗趣了。”

白慶年紀小,臉皮子又嫩,說話風趣幽默,很討長輩歡喜。穀風被他逗得直笑,同意帶上他們一起。

令滄海身為世家弟子,做不來這麼渾然天成的撒嬌弄癡,他覷了一眼白慶這沒臉沒皮的樣子,湊到宋從心身邊:“拂雪師姐在看什麼?”

宋從心指著目錄裡的課題,突然想起令滄海是個技藝了得的煉器師,便詢問起他是否注意到魔患之災中信息傳播的重要性。

“確實,如果信息傳播得足夠及時,我們根本不需要這般冒險,北荒山也不會被汙染了大部分的土地。”令滄海歎了一口氣,乾脆便跟宋從心聊了起來,“但是這種無視空間跨越距離的術法,目前隻有煉神還虛期的修士才能做到。打個比方,煉精化氣期的修士可以‘禦氣’,將氣附著在器物上操控其懸浮於空;煉氣化神期的修士可以‘禦空’,懸停而不必借助媒介;但隻有煉神還虛期的修士可以‘淩虛’,扭曲空間,縮地成寸。”

這便是為何應如是返回宗門傳遞信息需要十幾個時辰,明塵上仙卻能轉瞬即至的緣由。

“正是因為尋常人力難以企及,所以才需要研究‘器物’。”宋從心跟管事弟子借了筆墨,將信號塔和電線的雛形畫在了紙上,“如果是這樣呢?類似複合型符陣,用特殊的裝置將範圍內的情報信息接收並進行傳遞。就像信號彈,一旦炸開,方圓百裡的弟子令牌都會產生響應。若我們在一定範圍之內設立這種接收的裝置,能不能將情報傳遞到更遠的地方?”

“咦?”令滄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半晌,“這說法,倒是有些新奇。但是師姐,這裡麵有幾個問題。”

令滄海也讓管事弟子拿來了紙筆,兩人便在管事弟子宛如見鬼的目光之下討論起了這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的話題。

“首先,九州版圖過大,師姐知道的,凡間界靈氣稀薄,類似守城大陣那種複合型符陣是需要靈石作為能量運轉,並且定期需要人去維護和檢修的。而這個被師姐稱為‘信號塔’的裝置一旦運行就不能停止,且不說宗門能否拿出那麼大筆的資源,單是這個連接線的布置便很成問題。”

“其次,複合型符陣一旦被人破壞了某一個節點,整體便會無法運作。如何保證信號塔和連接線不會被敵人毀壞?我們又從哪裡找到這麼多輕便廉價的材料去構造足以布滿九州的連接線與信號塔?再則,詳儘的情報信息應該通過什麼方式傳遞?依舊依靠符文嗎?”

令滄海是匠人出身,提出的疑點難點都相當切合實際,他將這些問題寫在了紙上,光是看著都已經讓人感到眩暈。

宋從心卻很冷靜,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生產力不足的古代封建社會,她或許會放棄這個過於荒唐的設想。但,這個世界可是能修真的啊。

“關於連接線,我有一個想法。”宋從心呼出了一口白霧,她眼神淡然地道,“不容易被破壞、不需要大量的靈材、能遍布九州,如蜘蛛的絲絡般連接每一寸土地的網格——地脈。你覺得如何?”宋從心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陷於山主的記憶中時,親眼目睹到了神州大陸地脈的流淌。

山主之心的確給宋從心帶來了可怕的詛咒與後遺症,但此時,宋從心竟對這該死的命運產生了一絲感激。

這個假設一出口,令滄海手中沾滿墨水的毛筆便啪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而他瞠目結舌地看著宋從心,一時間竟忘了將其拾起。

“師、師姐,你詳細說說?”令滄海一手死死地摁著宣紙,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揮舞,一旁的管事弟子連忙給他遞上新的毛筆,“我、我記一下。”

令滄海和宋從心並沒有意識到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宋從心一邊說,令滄海一邊飛快地記錄著筆記,並語速飛快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如、如果師姐所言其實,地脈可以被利用的話,那問題最大的連接線的問題的確就被解決了。我們隻需在各處節點設立裝置,定期進行檢查便可,即便某一處的裝置遭遇了破壞,也並不會影響整體的信息傳播,因為地脈不會斷節,頂多是那個區域失去信號。”

“不過一旦區域失去信號,我們也能很快意識到那個地方出了大事,可以及時提供戰力援助與後勤支持……”

“另一個問題,情報的傳遞需要以符文的方式進行鏈接,頂多隻能傳遞最簡單的示警信號。想要像師姐所說的那般傳遞具體的文字、留影,恐怕需要編寫一套獨立的符文,其難度無異於創造一種語言。或許需要很多年的時間,但……至少這是一個努力的方向。”

“關於這個——”宋從心一心二用,瘋狂翻閱天書,“我覺得,目前修真界中已經有一種‘語言’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是什麼?”宋從心聽見有人詢問,那似乎不是令滄海的聲音,但沉浸在思緒中的宋從心沒有注意。

“天文,星象。”宋從心一直覺得,這是一種源自自然的最浪漫的語言,“此世的星辰是擁有力量的,修行卜筮星相之道的弟子一直在鑽研這種特殊的‘語言’。若是借助星相之力,連接九州地脈,通過星相特定的韻律確定信息,使用符文使其轉化為文字,你覺得可行嗎?”

宋從心說完,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周圍原本喧囂的環境是不是有些安靜過頭了?

她正想抬頭張望,一隻蒼白清瘦的手卻突然伸過來,拿走了令滄海手中墨跡未乾的紙張。

那長衣廣袖上的九品劍徽,在陽光下反射著水波般的磷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覺得……”身形消瘦、麵容清苦中透著喪氣,看上去仿佛睡眠嚴重不足的青年拿著那張淩亂的草稿,沉吟道,“我覺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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