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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13章】外門弟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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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冠城中,陸續抵達的修士拓印了地圖之後,很快便孤身一人或成群地進入了山林,開始探尋北荒山的異樣。

“此間果真有許多魔物。”梁修斬殺了一隻人臉獸身的魑魅,轉頭看向一旁動作生疏的納蘭清辭與施妤,好心提醒道,“納蘭道友,施道友,這些被魔氣催生出來的山間野妖都是害人的精怪。若是放任不管,居住在山間的平民百姓必定遭受其害。降妖除魔為我輩修士之責,所以不必為此感到難過。嚴格來說,這些山林異氣所生的精怪並不能算是生命。”

納蘭清辭愧疚地笑了笑,知道梁修這麼說隻是為了照顧她和施妤的心情,實際上她們下不了手是因為沒有實戰經驗,倒不是因為心軟。

看著麵色蒼白的施妤,納蘭清辭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應該振作起來,若是立不住,就更彆提離開家族自立門戶了。

想到這,納蘭清辭朝著梁修歉意一笑,她手腕翻轉,掌心便突然出現了一柄足有半人高的畫扇。

納蘭清辭徐徐展開畫扇,那扇麵繪就的竟是一片蔥鬱欲滴、翠色欲流的細柳。也不知道用來著色繪畫的是何染料,那畫扇上的柳枝仿佛擁有流動的生命一般,每一片葉、每一段枝條都好似在風中搖曳著、呼吸著。那畫扇上的圖樣乍一看隻讓人覺得美,但若看得久了,又有一陣莫名的眩暈襲上頭來。若是旁人有心觀察,便會發現畫扇上的每一根扇骨竟然都是石鐵般堅硬的盤山玉製成的。

用盤山玉這般沉重的材質製作扇骨,這柄畫扇的重量應當也相當可觀。但納蘭清辭持著那半人高的畫扇,姿態卻輕盈得好似握了一頁的春景。她展開畫扇旋身而舞,那扇麵上的青綠嫩柳也好似自春風中輕柔一拂,無數蒼翠的柳葉如飄絮般飛出。

那翠色的柳葉四散開來,拂過周遭麵目猙獰、蠢蠢欲動的妖怪,梁修便有些驚奇地發現這些理智全無的妖怪竟突然安靜了下來。它們似乎瞬間被人剝奪了五感,分辨不清敵人的方向,隻能茫茫然地站在原地,如同扯斷線的傀儡一般。

“好厲害,這樣速度快多了。”白慶身為符修卻不安分地待在大後方,見周圍的妖怪喪失了抵抗能力,便也好奇地走上前,隨手將除魔的符籙貼在妖怪的天靈上。方才還被吞噬血肉的欲望而驅使的妖怪甫一觸碰到符籙,伴隨著無風自燃的靈火,它們也如逢春的冬雪般眨眼消散。

“……不愧是曾經聞名天下的‘四分陰陽扇’。”手持玉笛的鶴吟輕聲說著,換來納蘭清辭不好意思的靦腆一笑。

“在下學藝不精,時至今日也隻能用出春日的‘青陽扇’和夏季的‘朱明扇’,尚未悟得‘四分陰陽’的境界。”

鶴吟搖搖頭,神情很是認真地道:“那也已經相當了不得了。欲修四分陰陽扇便必須悟得陰陽之氣,得天地四靈之認可。這是自千年前流傳至今的天品功法,需心性與宿慧同修,自行感悟萬象自然之理,否則便隻得其形而不得神意。僅此一點,你那未婚夫便配不上你。”

沉默寡言的鶴吟第一次說這麼長的一段話,且似乎對修真世家的祖傳功法如數家珍,納蘭清辭心中有些詫異,卻也不能過分自謙,便也落落大方地應了:“我與他一同長大,他雖心高氣傲,卻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不過是道不同罷了。希望這次受挫,他能從中得到教訓。”

“說起這個。”白慶給最後一隻魑魅貼上了符籙,有些困惑地回頭,“納蘭師姐認識先前那位嗎?為什麼不和她一起組隊呢?”

白慶很有自知之明,他們三人修為固然不弱,但和那位相比,終究是雲泥之彆。

“實不相瞞,我的確很想認識一下那位道友。”納蘭清辭苦笑,她哪裡是不願意和對方組隊?分明是對方跑得太快,讓她來不及把邀請的話說出口,“先前得她相助,累她險些被持劍長老指責,我心中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可惜那位道友似是習慣獨行,我甚至來不及詢問她的名字。”

納蘭清辭的言語中難掩遺憾,梁修等人又何嘗不是?那白衣少女著實是這屆外門大比中最令人在意的存在,哪怕她寡言少語、矜淡自持,但她僅僅隻是站在那裡,就仿佛斂儘了塵世全部的明光。她低垂著眼簾的時候,思慮的究竟是天地間的風雲幻變,還是無極大道上的萬裡長天?

梁修知道,這麼想的絕不僅是他們,恐怕見過那一襲白衣的人都會生出同樣的想法。

“那位道友……真是一個渾身寫滿故事的人啊。”

……

北荒山密林深處,樹林的儘頭竟有一處怪石嶙峋的山穀。

但見那崎嶇山峰、料峭崖壁,更為怪異的是數裡之外分明是繁盛葳蕤的密林,到得此處卻突兀地出現了一片寸草不生、萬靈無息的死地。就連山間失去常性的精怪妖物都遠遠地避開了這裡,仿佛其中藏著什麼令他們本能恐懼規避的存在。

一個時辰前,渾身寫滿故事的宋從心穿過了茂盛的密林來到這處詭異之地,四處搜尋後,她發現山穀儘頭有一處奇怪的山峰,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自然形成的洞窟,乍一看仿佛是一座由大自然親手雕琢的蜂巢。

而在修士的眼中,這些崖洞便如同一個個冒著灰黑煙霧的出氣孔,源源不斷的魔氣從中溢散而出,進而汙染了整座山林。這些洞窟似乎是彼此相通的,當山風穿堂而過之時,崖洞的深處便發出陰森怪異的呼哨,聽上去像是嬰兒竭嘶底裡的啼哭。

莫非這山洞與氣流形成的聲音便是山民們聽見“嬰兒啼哭”的真相?宋從心想了想,又否決了這個猜測。她翻看地圖,發現這處山穀在地圖上是有標注的,“風過窯洞,聲淒音厲,故名‘魔鬼窟’。”顯然,鹹臨國的本地人早在魔患之前便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以及聲音形成的原理的。

還是要去深處探一探。宋從心這般想著,然而等到她走近這些山洞,看著漆黑陰暗的甬道,她又不由得生出幾分恐懼與膽怯。

“這種陰暗狹小還不方便逃跑的地方一看就是恐怖故事的事發場地啊!我不僅落單還又膽小又廢,怎麼看都像是會死在通往真相的必經之路上、為場地增添恐怖氣氛的同時還警醒後來者的那具淒慘的屍體啊!我該怎麼辦?天書,天書你說句話啊!”

宋從心抱著天書形象全無、聲淚俱下,惹得原本對她有些改觀的天書不耐煩地展開書頁抽她的腦袋瓜。

經曆了一番揪扯、耍賴,未來的正道魁首就差沒滿地打滾撒嬌之後,天書終於給出了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案:一旦宋從心遇到危險,天書將為宿主提供最基礎的人身安全保障。比如,在危急關頭直接將她丟入空境……

“如此簡單粗暴。”宋從心忍不住嘀咕,“但是天書,我是躲起來了,你怎麼辦?”

天書翻了翻書頁,嘩啦啦的翻動聲仿佛一句冷嘲。

沒得到回答,宋從心也不覺得沮喪。一通插科打諢之後,宋從心心中的恐懼也消散了不少,她從粟米珠中取出一盞照明燈點亮,鼓起勇氣在山峰密密麻麻的山洞間徘徊,最後確定了一個大概的地方。

“這個山洞吹出來的風是熱的。”宋從心輕闔眼簾,感受了一下空氣中流淌的燥熱之氣,“若是魔患與流火有關,應該朝著火氣較旺的地方尋找。”

宋從心說罷便鑽入了洞窟,甫一進入山洞,撲麵而來的便是一股子乾燥嗆人的草木灰的氣息。山洞內的甬道不算狹窄,卻隻能容一人通行。宋從心一開始還擔憂往後的甬道會越走越窄,最終將人困死其中。但後來她卻有些意外地發現這些崖洞竟越走越深,越走越寬敞,很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雖然山洞內的可見度很低,但因為乾燥熾熱的緣故,洞中也沒有潮濕的黴味或是惱人的蟻蟲,這讓宋從心緊繃的心弦逐漸放鬆了下來。

“從體感上來講,我們應該是一直都在往下走的。”宋從心小心地跳下一處矮坡,提燈四下一照,發現燈火已經照不到甬道的穹頂,此處空間已經相當於一座宮殿,稱得上寬廣了,“沒想到這處山居然是空心的,那麼多窯洞,不知道地還以為這座山是被蛀空的。”

鹹臨國的調查應該沒有深入到這裡,因為凡人僅僅隻是在密林外圍徘徊都會受到魔氣的影響,嚴重的便會像那些山妖一樣失去常性以及五感。要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族還沒有創造出可以遠程自主行動的機械造物,仙家的機關偃甲之術也需要靈力禦使,因此凡人調查魔患相關的情報基本都是靠人命堆出來的。魔氣越是濃重的地方,凡人的肉體凡胎便越是難以涉足。

“我聞到了硫磺的味道。”

宋從心皺了皺眉頭,她越往下走便越覺得熾熱,空氣甚至已經逐漸變得渾濁逼仄,令人難以呼吸。就連不知寒暑的仙骨都已經感受到了這極其異樣的溫度,更彆提凡人身處此地會有什麼後果。宋從心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宋從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魔氣與嗆人的硫磺味混在一起已經讓人喘不上氣了。若不是修士肺腑內清氣自生,她還真不一定能探索下去。

就在宋從心近乎麻木地走過一個拐角,習慣性地舉高提燈之時,眼前卻忽而一亮,前麵有什麼東西反射了她手中的燈光。

“這是什麼?”宋從心好奇地望去,卻見甬道似乎已經走到了儘頭。她站在一處澄黃剔透的山壁前,用燈去照眼前的牆,“是黃玉嗎?”

此時,宋從心手中不算明亮的燈光映照出了一麵金棕色的山壁,這堵“牆”十分古怪,整體呈現出略顯渾濁的水晶質地。看著這非石非玉的山壁,宋從心正想伸手摸一摸,卻突然間一股惡寒順著脊椎骨襲上天靈,凍得她猛一哆嗦。

不對勁。於空境中幾經生死磨練出來的危機意識讓宋從心滿頭大汗地後退了幾步,直到退至一射之地,宋從心才高高地舉起照明燈。

略顯黯淡的燈光照亮了洞窟深處的全景,宋從心卻在看清那山壁真麵目的瞬間停止了心跳與呼吸。

那哪裡是黃玉?

——那分明是一隻金棕色的、屬於獸類的豎瞳,此時正死死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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