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在此稍作休息。”聽從顧知行的吩咐,高喜安排了一個小太監看照沈今棠。
沈今棠微微頷首,順著小太監的指引坐在了門口左側的椅子上,靜靜等待。
可剛一坐下,便聽到“咚——”的一聲。
茶盞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聽到禦書房內傳出來的動靜,沈今棠即刻便站了起來,目光朝內看去。
“姑娘,陛下尚未傳召,您是不能進的。”站在沈今棠身後的小太監出聲提醒道。
沈今棠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重新坐回椅子上,道:“多謝公公提醒。”
手指微微蜷起,心下不安,她現如今在京都可以說是如履薄冰,唯一的籌碼就是顧知行。
顧知行想要用她報複沈太師,這是她唯一的可以和顧知行搭上線的事情,若是失去了顧知行的庇護,她可就隻剩下……
沈今棠微微仰頭,閉上雙眼,但願顧知行聰明些許。
可殿內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出來,有哭訴,有怒聲,更多的卻是顧知行破口大罵的聲音。
聽著殿內傳來的怒罵聲,沈今棠的眉頭越皺越緊,當真是高看他了,竟是如此沉不住氣。
但顧知行可以隨著性子胡來,是因為他有那個底氣,她不行,她必須要想辦法周旋,至少不能讓顧知行一敗塗地。
思慮片刻,沈今棠心裡便有了謀算。
“公公,不知長公主殿下何時下朝啊?”
小太監看著沈今棠的眼神有些微妙,不知該不該作答。
“我並沒有什麼彆的意思,隻是想著世子殿下即便惹得陛下生氣,那也是世子殿下,也是陛下的親外甥,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人。”
“家中長輩與小輩也不會真的生氣,怕是隻缺一個台階,讓長輩下來罷了。”
“至於這個台階怎麼給,由誰來給,公公伴聖駕已久,心中應是有了答案。”
瞧小太監的臉色比之從前已有鬆動,沈今棠嘴角揚起一抹假笑,將頭上的累絲嵌寶石鎏金簪取下,塞進小太監的手中,道:“不過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公公派人傳個話,若是成了,長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自會感激公公;若是不成,公公自可一問三不知,推得一乾二淨。”
顧知行這人雖說傻了點,但是錢多,隨便給她的一套衣物首飾,單拿出來,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小太監神色暗了些許,悄悄地將簪子收入袖中,退了下去。
沈今棠唇上笑意漸消,淡漠地瞧著牌匾上的“禦書房”三字。
不知過了多久,高喜從殿內出來,瞧見沈今棠,便是喜色滿滿地恭喜她:“姑娘明珠蒙塵,現如今苦儘甘來,可喜可賀,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可喜可賀?
她能保住性命便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哪兒來的喜?
“敢問公公,民女……喜從何來啊?”
“姑娘是沈太師夫人的外甥女,太師府的表姑娘,曆儘千辛萬苦前來尋親,現如今願望達成,可不是可喜可賀?”高喜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伸手請沈今棠往外走,道:“姑娘請跟咱家出宮吧,太師府的轎子還等著姑娘呢!”
外甥女?
沈今棠心中不解,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道謝:“有勞公公了。”
她跟著高喜往宮外走,心中卻早已是翻天倒海。
直到坐上轎子,沈今棠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殿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怎麼就從沈太師的私生女變成了太師夫人的外甥女了?
而顧知行現如今怎麼樣了,他在禦書房裡發生了什麼?
從宮中到太師府的一路,就好像是有一把刀懸在她的頭頂一般,讓她不得安寧。
“姑娘,到了。”
沈今棠緊握的手指微微鬆開,抬腳走了下去。
太師府遠不如皇宮氣派,甚至有些寒酸,隻牌匾上蒼勁有力的字體倒是顯得幾分文人風骨。
“姑娘,請隨老奴來。”
太師府的管家領著沈今棠步入府中,一路上他寡言少語,神情間透著幾分淡漠。
穿過幾處喧囂的庭院後,他將她帶到一個僻靜的小院前。
管家側身,目光在她身上輕輕一掃,既無明顯的冷意,也無過多的熱情。
他指了指院子,道:“這處院子空了許久,但每日都有人來打掃,姑娘來得突然,老爺先前並未吩咐。故此,便先住在此處,等老爺從宮裡回來,再行商量。”
沈今棠心中雖有諸多疑惑,卻不願再添煩擾,便微微頷首,向管家致謝,然後抬步向裡走去。
然而,她的腳剛一落地,耳邊便響起了一道尖酸的聲音:“喲,這是哪兒來的野丫頭,竟也能踏入我沈家的門檻?”
沈今棠順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女子正傲然仰頭,鼻孔朝天,語氣中滿是輕蔑。
管家一見那粉衣女子,立刻滿臉堆笑,與之前對待沈今棠時的冷淡截然不同,極儘諂媚之能事:“這是夫人家的外甥女,咱家的表小姐。她剛剛到京都,老爺吩咐奴才帶她安置一下。”
管家又連忙招呼起沈今棠來:“還不快來見過三小姐?”
沈今棠略一掃視,便已知曉對方的身份,太師府的三小姐沈綰綰,沈太師最疼愛的秋姨娘所生,在府內極儘寵愛。
“三小姐安好。”沈今棠微微福身,麵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既不卑躬屈膝,也不失禮節。
“三小姐怎麼到這裡來了?”管家諂媚地問道。
沈綰綰並沒有搭理管家,隻是移到了沈今棠麵前,上下打量著她,眼神中儘是不屑。
“夫人家的外甥女?”
沈綰綰高傲地揚起脖子,道:“可如今,掌管府中中饋的是我娘,管你什麼表小姐堂小姐,就算是嫡親的小姐,那也得先拜見我娘!”
她目光不善地掃過沈今棠,冷聲道:“真是個不懂規矩的鄉下丫頭。”
沈今棠不想與她糾纏,隻裝出一副乖順的模樣,道:“三小姐所言極是,隻是我今日長途跋涉,尚未梳妝,恐怕會衝撞了秋姨娘。不如這樣,我今日沐浴更衣,明日一早定會親自前去拜見秋姨娘,以表誠意,不知可否?”
沈綰綰上下打量了沈今棠一番,見她一副溫順可欺的模樣,心中暗想,教訓她有的是機會,不差這一時半會。更何況父親這幾日心情不佳,她行事需謹慎些,以免惹得父親不悅。
想到這裡,沈綰綰輕哼一聲,道:“這還差不多。”說罷,轉身便走,管家諂媚地跟在後麵。
待眾人都離去後,沈今棠才走進小院,院內布置頗為簡樸,可她全不在意。
她在意的隻有她接下來的路,接下來該怎麼保住自己的命,該怎麼在京城立足?
高喜說她現在是太師府的表姑娘,雖然她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至少身份過了明麵,還是被皇帝知曉了的。
所以沈太師即便是再想除掉她這個汙點,那也不能在近期內動手。
不光如此,他們還得好好地待她。
不然,太師府的表姑娘一到太師府便出了事,傳出去可就不太好聽了。
到那時,沈太師一向在乎的臉麵可就要沒地方了。
所以說,她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而且太師府表姑娘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倒是個不錯的結果,這個身份可比奴隸能做的事情多得多了。
想清楚這些,沈今棠便鬆了一口氣。
隻是,她隱隱約約地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罷了,既然忘了,那就肯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待日後多探聽一些消息,再行決定。
心思一放鬆,身體的疲憊感便如潮水般湧來,接連兩日不眠不休,她也實在是倦怠得很。
脫了鞋子,躺到床上,什麼都不想,不到片刻,沈今棠便進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