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必須要儘快解決掉李紅葉!”
“我不能讓死人乾擾我的學業!”
“再這樣下去,我的人生就徹底完了!”
冉青的心情,無比焦慮。
窮苦孤兒出身的他能走到如今,靠的是學校免除學費、以及每年發的獎金,還有寒暑假打零工攢的錢。
讀大學的希望,是市裡麵每年都會給考上好大學的學生發獎金。
對於冉青而言,如果不能做到最頂尖的優秀,那就沒有任何意義。
考不上頂尖的大學、拿不到市裡發的獎金,那冉青連大學的學費都湊不齊,隻能回寨子裡種地。
他已經快高三了,熬了這麼多年,眼看隻剩最後一年了。
他不能在最後的一年前功儘棄!
臉色難看的站在操場上,聽著喇叭裡的音樂聲,冉青擺動身體做操,大腦卻在飛速轉動著、努力的調節著自己的情緒。
他不能再讓死亡的恐懼乾擾自己,必須要摒棄全部雜念,無論發生什麼,在學校裡的時候,他必須全身心的去讀書聽課,不能走神。
這樣的拚命暗示,似乎起到了作用。
接下來的一整天裡,冉青好似忘記了惡鬼一般,像往常一樣聽課、學習,思緒再也沒有受到乾擾。
幾乎把惡鬼忘到了腦後。
中午的午休時間,他沒有回出租屋午睡,而是抱著書坐在校門口的馬路上,伴著來來往往的人流車流、默背書上的單詞。
隻有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這一點他記得很清楚。
而下午的四節課,冉青同樣聽得認真。
當放學鈴聲響起時,冉青第一時間收拾好書包、腳步匆匆的走出了教室。今天周六,不上晚自習,正好去六嬸家把事情做完。
為了趕時間,冉青難得的奢侈了一把,在校門口的小餐館吃了一碗炒飯,沒有回出租屋自己做晚飯。
吃完炒飯後,冉青快步朝著六嬸家的方向走去。
白茫茫的大霧之中,鐘山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影綽綽、在迷霧中浮沉。
冉青低著頭、不去亂看,一路穿過鐘山大街、來到了鐘山山腳下的老舊居民區。
六嬸就住在這裡,冉青走進那條狹窄陡峭的階梯小道,穿梭在一棟棟建得雜亂無序的老房子間。
他經過昨晚那三隻野鬼趴著的圍牆時,圍牆上已經不見三隻野鬼的蹤影了。
或許它們已經被早上那隻山貓吃完了,也可能是被嚇跑了不敢回來。
冉青在迷霧中下坡,很快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
有什麼東西跟上了他。
他的腳步不由得加快起來,在狹窄蜿蜒的小巷裡走動,陰溝汙水裡的臭味隨風飄蕩。
很快,冉青來到了六嬸家門口的水泥院壩。
白霧中,一條病懨懨的老狗趴在水泥平房門口,守著六嬸收來的那些紙殼、水瓶。
聽到迷霧中腳步聲靠近,病懨懨的老狗爬起來看了一眼,看到是冉青後又趴了回去。
倒是迷霧裡傳來一聲奇怪的猴子叫聲,聽得冉青猛然一驚。
——他自幼在北盤江邊長大,峽穀中滿是猴子,對這種叫聲絕不陌生。
難道是山猴子?
冉青第一時間想到了六嬸說的山猴子,雖然他沒見過山猴子、不知道山猴子長啥樣,但既然是猴子,應該叫聲都差不多吧?
冉青驚疑不定的後退了一步,往地上趴著的老狗身邊靠近。
隻見迷霧中,蹦蹦跳跳的跑出一隻穿破舊小褂子的獼猴。
臟兮兮的獼猴臉部瘦削、眉骨極高,眼窩深,鼻子以下的嘴向前凸出,體型雖小、卻麵露凶光。隨著獼猴齜牙咧嘴的表情,尖利的獠牙顯露出來。
一條細細的鐵鏈,鎖在獼猴的脖子上。
而牽著獼猴的人影,穿著一件黑色的臟兮兮馬甲,斜挎一個鼓囊囊的綠色布袋,腳踩一雙破爛的解放鞋。頭上用黑布和頭發糾纏著、纏了一圈又一圈,形成了一個黑色帽子般的奇特造型。黝黑的臉上,滿是風霜與皺紋,臉上沒刮乾淨的胡茬,讓他顯得疲倦且陰鬱。
如此奇特的服飾造型,讓冉青一愣。
……彝人?
還牽著猴子……耍猴戲的訓猴師嗎?
牂牁地區山林眾多,猴類也多,有些鄉民會馴養猴子,帶到集市上耍猴戲、討要錢財。
冉青驚疑不定。
牽著猴子的彝人卻上下打量著冉青,滿是血絲的眼珠裡,充滿了疲倦。
“你是六嬸收的娃子?”
彝人疲憊的說道:“她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事找她幫忙。”
“呃………”冉青一時遲疑,不知該怎麼回答眼前的奇怪男人。
眼前的男人給他一種莫名危險的感覺,他不清楚對方的來意、不敢輕易回答。
好在男人並沒有繼續追問。
見冉青不說話,男人不耐煩的扯了扯手中的鏈子,道:“你轉告六嬸,就說蒙老七進城了,我在茶葉林等她。”
“另外山裡凶險,讓她最近沒事彆去鄉下。”
說完,男人牽著那隻麵露凶光的醜陋獼猴走了,就這樣消失在了大霧之中。
冉青目送這中年彝人離去的背影,隨著對方的離去,終於感到了些許心安。
這個彝人,是和六嬸一類的人!
在他身上,冉青嗅到了類似的、陰寒滲人的氣息。
但這個人,卻未必和六嬸一樣友善。
至少他牽著的那隻猴子,凶惡怪異、一直盯著冉青的脖子,令冉青非常不安。
目送男人離去,冉青坐在六嬸家門口等了許久,眼看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終於在白茫茫的大霧中看到了六嬸佝僂著腰、拖拽一摞厚厚紙殼的身影。
冉青連忙起身,幫著六嬸把這一大摞紙殼塞進了狗後麵的紙殼堆裡。
“六嬸,剛才有個叫蒙老七的彝人來找你,牽著一隻猴子,說有事請你幫忙。”
冉青把方才遇到的事告訴六嬸:“他說他在茶葉林等你,還有最近山裡凶險,讓你沒事彆去鄉下。”
茶葉林,是月照城區邊緣的一個地名,介於郊區與城區之間。
蒙老七說的那些話,隱隱包含著某種凶戾的信息量。
冉青轉述時,偷偷觀察六嬸的反應。
卻見六嬸依舊是冷漠的死魚眼,表情無動於衷。
聽到蒙老七在茶葉林等她,六嬸甚至還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這狗日的蒙老七,想讓我給他打白工,和我耍這種小心眼……老娘都是麻人的,他還想來麻我。”
“不用管那條野狗,我們做自己的事。”
六嬸走進屋子,把她的那個小木箱拿了出來,斜挎了一個小布袋,背上還背著一個奇怪的壇子。
她一邊鎖門,一邊道:“既然你來了,證明你想好了、要去救你爸。”
“那我今晚幫你起靈。”
六嬸陰惻惻的看向冉青:“小娃子,你確定想好了嗎?今晚過後,你就沒機會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