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重逢,讓冉青的心臟強烈的絞痛。一瞬間湧出的強烈悲傷,疼得他雙眼模糊。
雖然早有猜想,雖然早有預料,可真正見到李紅葉的這一刻,冉青的心防還是瞬間崩潰。
他的耳邊,似乎回響起了女孩俏皮歡快的笑聲。
“……要是你的分數能超過我,說不定我願意做你女朋友哦。”
冉青從不說多餘的話、從不做多餘的事。
乾癟的錢包、離異的家庭,讓他打小就學會了慎重、多想,很少衝動。
他曾經想過,等到高考結束、考上了優秀的大學,再去和那個陽光般明媚的女孩闡明心意。
可那個陽光般明媚的女孩與冉青不同,她歡快且活潑、大膽又調皮,時常會說一些膽大包天的話來捉弄冉青。
每次冉青都隻能窘迫的低著頭,聽著女孩捉弄成功的得意笑聲,強裝不在意。
女孩的那些俏皮話,他不敢回應。因為他分不清這個俏皮的女孩話,哪一句話是真心的、哪一句話是惡作劇。
記憶中的女孩是如此的溫暖,那一切似乎就在昨天,似乎就在眼前,似乎……
陰風陣陣的樹林裡,冉青視野模糊的盯著前方的女孩。
那個記憶中俏皮可愛的女孩,此時麵色蒼白、表情木然,眼窩中漆黑的眼珠泛著陰冷恐怖的光。
它再也不是李紅葉了。
不但死掉了,甚至還害了冉青的父親,甚至還在這裡等著冉青。
——她想要害死自己!
冉青的心裡,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前方的恐怖鬼影,那毫不掩飾的惡意,是衝著他來的。
他腳下的那些紅繩小人,驚恐的尖叫蹦跳著,像無頭蒼蠅般圍著冉青的腳打轉,紅繩小人們被突然出現的李紅葉嚇懵了。
陰冷的惡寒越來越近,冉青舉著銅鏡,將鏡麵死死的對準了前方的李紅葉。
可六嬸說能灼傷惡鬼的鏡子,此時竟然不起作用!
就連冉青手中燃燒的那把劣質線香,散發出的刺鼻火煙味也無法驅趕前方的鬼影。
那穿著三中校服的女生,冷冷的飄來,與冉青越來越近。
冉青提前準備的所有伎倆,此刻全部無用。
且隨著雙方距離的拉近,冉青腳下的那些紅繩小人開始痛苦慘叫。陰森冰冷的慘綠色火焰,在一個又一個的紅繩小人身上燃燒起來,燒得小人們慘叫連連。
而李紅葉那慘白滲人的死人手指,已經觸碰到了冉青的額頭。
它的指頭按住了冉青的眉心,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著冉青的麵孔。
雙方近在咫尺。
冰冷森然的惡寒,順著冉青眉心被按住的地方蔓延到全身。
眨眼間,冉青像是墮入了森寒的冰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變冷、身體變得僵硬。
陰冷的黑暗,也潮水般的向他湧來,似乎要將他淹沒。
呆呆的看著眼前這蒼白滲人的少女鬼影,冉青已經放棄了一切抵抗,也無法做出任何抵抗,隻能渾渾噩噩的滑向黑暗的深淵。
……可就在冉青即將被冰冷黑暗淹沒的瞬間,一股嗆鼻灼熱的火煙味突然從他身後湧出。
眨眼間,灼熱火煙驅散了冉青身體的寒冷。
緊接著六嬸焦急慌亂的大吼,從冉青身後傳來,伴隨著一陣急促凶戾的狂暴鼓聲。
“快跑!小娃子!你快跑!”
冉青睜開眼,看到無數的火星從他身後飄出、帶著嗆鼻灼熱的火煙衝向了前方的李紅葉。
在這股嗆鼻的火煙氣味中,一張又一張猙獰的死人臉擁擠著從冉青身後衝出,全都衝向了李紅葉。
它們瘋狂的撕咬著李紅葉,像一條發狂的河流。可李紅葉卻隻是後退著,冷漠且從容。
她沒有受到任何損傷,連染血的三中校服都沒有被咬壞。
反倒是那一張張的死人臉接連慘叫,不斷有慘綠色的鬼火在它們臉皮下冒出、迅速將它們變成火球。
冉青腳下的那些紅繩小人,也拚命的推冉青的鞋子。
李紅葉的退去,紅繩小人身上的綠色鬼火熄滅了。它們爭前恐後的推著冉青,要讓冉青離開。
這一刻,劫後餘生的冉青沒有絲毫遲疑。
縱然渾渾噩噩的父親就坐在十幾米外,似乎觸手可及。可他卻無法向前一步,甚至回頭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他迎著身後衝來的那些灼熱火星,狂亂奔跑。
身後來時的那條路上,一道道恐怖的鬼影在地上痛苦的打滾著。
凶戾狂暴的鼓聲在黑暗中瘋狂響起,好似戰場上凶戾殺人的戰鼓,又好像一尊恐怖邪惡的惡神在咆哮。
一聲又一聲凶戾的鼓聲震動中,路邊的那些鬼影全部慘叫掙紮。
它們痛苦的嘶嚎著、似乎被這鼓聲折磨得無比難受,可冉青路過時,這些惡鬼竟掙紮著伸手想要抓住冉青。
冉青拚命的奔跑,沒有絲毫遲疑,在惡鬼掙紮翻滾的海洋中狂亂跑過,踩斷了所有想要抓他的鬼手、避開了所有想要撲倒他的鬼影。
身後,原本已經遠去的陰冷惡寒突然開始靠近。
同時響起的,還有六嬸家裡養的那些死人臉淒厲的哀嚎。虛空中的鼓聲,竟然漸漸停息了。
六嬸家裡的那些死人臉,竟無法擋住李紅葉!
李紅葉又追了上來!
冉青心中驚駭,更加不敢停留。他幾乎壓榨出了身體的每一絲力氣,瘋一般的拚命狂奔,讓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最終,他雙目血紅的瘋狂奔跑著、跑過了來時的烏寨埡口,跑過了來時的陰森樹林,頭也不回的衝下了黃土小路,跌跌撞撞的撞進了黃土小路儘頭的那扇木門。
砰——
大門在身後關上的聲音,終於阻斷了那追蹤而來的陰冷惡寒。
趴在地上的冉青瘋狂喘息、胸腔內心臟跳動得好似擂鼓,就連太陽穴也在瘋狂跳動。
他艱難的抬起頭,喘著氣、看到了六嬸家那昏暗燈光下的堂屋。
以及堂屋裡坐著的六嬸。
沒有怪叫連連的紅繩小人,沒有猙獰凶惡的死人臉孔,更沒有嗆鼻灼熱的火煙氣味,就連那些惡鬼的嚎叫聲也全都消失了。
飄散著淡淡火煙氣的堂屋裡除了六嬸外,就隻有冉青。
方才經曆的一切,似乎全都是冉青的幻覺。
甚至就連之前身上被淋濕的校服,此時也乾燥不見水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若無的火煙味。冉青像是從寺廟香爐裡撈出來一般,渾身都在冒煙。
嗅著身上嗆鼻的火煙臭味,看著眼前安安靜靜的堂屋,冉青艱難的喘息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六……六嬸……”
他看著天地君親師牌位前坐著的六嬸,想要說些什麼。
卻見六嬸臉色鐵青的盯著前方、似乎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目光直勾勾的,對冉青的喊叫毫無反應。
如此古怪的狀況,讓冉青不安。
下一秒,一聲淒厲的嚎叫突然在空氣中傳開。
緊接著一陣陰冷的陰風從屋子裡憑空出現,掃向了屋內的所有人。陰風所到之處,六嬸腳邊燃燒的兩根斷燭頃刻熄滅,甚至連天地君親師牌位前燃燒的線香也被掃滅。
直到這一刻,臉色鐵青、渾身僵硬的六嬸才猛地回過神來,她像溺水般的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陰壽書……陰壽書……”
六嬸難以置信的看向冉青,像是見到了鬼。
“冉家娃子!你有沒有看到那東西帶著的陰壽書?”
“活人才有陰壽書!死人是不可能有的!她怎麼可能會有陰壽書!”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