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集訓完美結束,羅楚秀集合十二個球員做了總結,並布置了每天的練球任務,以及下次集訓的時間。
一直坐在一旁觀場的羅有財也走過來,摘下他的鴨舌帽,抓抓頭皮,又將鴨舌帽重新戴上,也發表了一通講話。
帽子戴上、摘下又戴上之間,羅有財的顏值也忽上忽下又忽上,跟坐過山車一樣。
脫下鴨舌帽露出半個謝頂腦袋的羅老板,像個長臉精明的糟老頭子,戴上鴨舌帽的羅老板,就長得清新脫俗,怪好看的。羅有財想必是早就知道頭發對一個男人顏值的重要性,又不想戴假發,便用一頂鴨舌帽遮羞。
作為柏樂村籃球隊的讚助商,羅有財自然得拿出金主的範兒,一會兒霸氣地發號施令,一會兒慈祥地殷殷鼓勵,恩威並施,提振士氣。羅楚秀並著球員們,秉著誰給錢誰是爹的修養,認真聆聽羅老板的訓示,全都雙手背在身後,立正稍息,腰杆子筆直,目光堅定。
隻有雷聲覺得羅有財的講話像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盼著他早點閉嘴,放大家歸山。因為練了一下午的球,他實在累得不行,還要留一點力氣,好向鐘子期打聽鐘春水的下落。
“今天辛苦了,大家解散。”羅有財終於說道。
雷聲第一個歡呼起來。
所有人扭頭看他,他尷尬地指指天邊,笑著掩飾道:“晚霞,嘿嘿嘿,今天的晚霞真美呀!”
於是,所有人又整齊劃一,扭頭看天邊的晚霞。
但見晚霞絢爛於天際,金紅交織,似錦緞般鋪展。
絕美。
有人忍不住吟詩一句:“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
是王子安,念的是南朝謝朓《晚登三山還望京邑》中的詩句。謝朓把晚霞比作綺羅,寫出了晚霞如綺羅般絢爛多姿的景象。雷聲哪裡懂“練”就是綺羅,他練了半天球,大汗淋漓,心有餘悸,一聽“練”字就頭大。
“可彆練了,再練下去要練死人了。”雷聲吐槽了一句,撒腿就跑。
跑到校門邊,見電動門還沒打開,趕緊喊老謝拿遙控開門。
雷聲回到停在校門口的車上,開了一瓶礦泉水,仰頭便灌,眼睛卻透過車前擋風玻璃,緊緊注視著校門口,終於看到鐘子期跟著王子安,隨人流從校門口走出來。
他急忙將頭探出駕駛座的車窗,喊道:“子期,子期,我送你回家。”
鐘子期和王子安交彙了下眼神,他們約好了晚上一起去茶廠,這會兒要各自回家先衝個澡,洗去一身打球流出的臭汗先。
“去吧,吃完晚飯,茶廠見。”
得到王子安首肯,鐘子期這才走向雷聲的小車。
王子安則回頭向邵鋒招手。邵鋒今天向牙科診所請了假,晚上不必著急回城,王子安想邀請他一起去參觀一下他的茶廠。邵鋒也正有此意,於是王子安上了邵鋒的奔馳,兩人一起回新區的王家彆墅洗漱更衣吃晚飯去。
鐘子期上了雷聲的副駕駛座,雷聲便討好地遞過來一瓶水,嘿嘿地笑著。他不開口,鐘子期也知道他想說什麼。
“春水的手機號,我暫時不能告訴你。”鐘子期也向雷聲嘿嘿地笑。
“為什麼?”雷聲的笑容僵住。
“沒經過春水同意,我不敢,我連我媽、我嫂子都沒透露,這是我和春水之間的約定,如果我違反約定,春水以後就不和我聯係了,好歹我現在還能知道春水的下落,要是她連我也不聯係了,那可就真的是失蹤了。”
鐘子期危言聳聽,字裡行間都隱藏一個真相:他也不知道鐘春水的手機號啊。但他不能讓雷聲看出破綻,隻能繼續編理由。
“相比春水下落不明,還是現在這樣好,你至少還能從我這裡知道春水的消息,雷聲你說是不是?”
鐘子期看著雷聲,那一雙眼睛竟有些含情脈脈。
同父同母的兄妹,遺傳基因相似,外形上也是相像的。
雷聲被鐘子期這樣注視著,仿佛被鐘春水這樣注視著。那目光也許就隻是普通得像空氣一樣,其實啥也看不見,但恁是被雷聲解讀出了無數的溫柔與多情,進而一顆心也跟著跌宕起伏,在浪尖上顛來簸去。
在這一刻,所有的喧囂都仿佛遠去了,隻剩下雷聲的遐想萬千,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頭——是竊喜、是開心,更是難以言喻的甜蜜。
這種感覺就像是冬日裡的一縷暖陽,溫暖而不刺眼;又像是夏日傍晚輕柔的微風,讓雷聲感到舒適而又心曠神怡。
對於雷聲來說,鐘子期的直視,不僅僅是鐘子期的直視,而是鐘春水的認可和接納,使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形成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春水她現在在哪兒?”雷聲在駕駛座上坐好,戴上安全帶,努力壓製著內心的悸動,假裝毫不在意問道。
鐘子期“嘖”了一聲,雷聲意識到自己唐突了,又換了個問題:“春水她最近好不好。”
“好,你放心。”這個答案是鐘子期對妹妹的祝福與希望。他這樣告訴雷聲的時候,自己也安心了不少,仿佛鐘春水真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過得非常好一般。
雷聲發動車子,很快將鐘子期送回了家。
林盈盈大腹便便,出現在鐘家門口。她手裡正提著一袋垃圾要拿去扔。
“嫂子,你肚子都這麼大了,彆乾這些,我來我來。”鐘子期忙迎了過去。
雷聲也迎過來,“我帶走扔吧。”說著,從林盈盈手裡接過了那個垃圾袋。
都是一個村裡長大的,林盈盈自然知道雷聲,也知道雷聲和鐘春水差點結婚的事,兩個人之所以差點有姻緣,還是因為她要嫁給鐘子望需要彩禮。
現在她倒是順利嫁給鐘子望了,鐘春水卻逃婚了,雷聲還是孤家寡人。
想到這些,林盈盈有些唏噓,不由衝雷聲露出笑容:“雷聲,這多不合適,還是讓子期去扔吧,畢竟是垃圾。”
於是,鐘子期拿著那袋垃圾,快速跑去扔了,而雷聲卻沒有馬上走,而是留下來,向林盈盈打聽鐘春水的消息,他從鐘子期那裡打探不到,希望從林盈盈這裡能問到些什麼,然而林盈盈搖頭,一臉擔憂。
“春水妹妹沒有任何消息,都怪我……”林盈盈歎了口氣。她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年輕女人,又懷了孕,身上散發著一股溫柔的母性光輝,說著失落的話,無助地歎息著,很是讓人心疼。
“怎麼能怪你呢?嫂子,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雷聲想如果春水在,也是要喊林盈盈一生“嫂子”的吧?如果他娶了春水,自然也要隨春水喊林盈盈一聲“嫂子”。他未來也許能娶到春水呢?現在“嫂子”先喊起來,以後就不嘴生了,隻當是提前練習。
“如果不是我要和子望結婚……”
“嫂子你彆這樣想,你要是這樣想,該怪的人是我,我不該強娶,如果我不那麼逼著春水,春水也不會離家出走,都怪我……”
這是林盈盈第一次和雷聲這麼近距離說話,對雷聲的印象還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