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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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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盈盈在被窩裡哭了一晚上了,淩晨三四點才迷迷糊糊睡著,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日上三竿。

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頭暈乏力、嗜睡、食欲不振、偏食、惡心、嘔吐等現象,困擾著她。

還沒開始進食,她就跑去衛生間哇哇大吐了一番,吐完白水,吐膽汁,最後吐出來的液體裡還帶了血絲,這下把她嚇得不行。

她前麵已經流過兩個孩子,這是第三次懷孕,醫生說,這個如果再打掉的話,她可能以後都懷不了孩子了。

林盈盈想做母親,想做妻子,她是打小就活得傳統的女孩子,長大後擇一良人,生兒育女,白首偕老,就是她的人生追求。可惜她愛上的人是鐘子望,一個從小喪父的不富裕家庭的長子。這個家庭裡除了老實無用的寡母,就是一雙年幼的弟妹,身為長子,鐘子望自然要付出比同齡人更多的辛苦。

做寡母的好幫手,做弟妹的保護傘,在自己都沒有走穩的年紀,已經在身上扛起了三個拖油瓶,一路奔跑,跌跌撞撞,在生活的坎坷裡,碰得頭破血流。

在這樣的生活環境裡長大的鐘子望,敦厚、實誠、溫柔體貼,是林盈盈喜歡的類型。

林盈盈是抓超生形勢嚴峻年代裡的漏網之魚。她上麵還有個大哥,叫林鐺鐺。和鐘子望的性格完全不同,林鐺鐺從小就被父母寵壞了,性格唯我獨尊,從不像其他兄長那樣嗬護、疼惜自己的妹妹,而是把林盈盈當做呼來喝去的丫鬟,大事小事都驅使慣了。

林盈盈和鐘子望已經在一起五六年了,一開始林鐺鐺超級反對,約了鐘子望去唱ktv,讓鐘子望買完單,就當著鐘子望的麵踹林盈盈肚子一腳,直接將林盈盈的第一胎給踹沒了。

彼時,林鐺鐺並不知道林盈盈懷孕了,林盈盈和鐘子望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孩子來得猝不及防,也走得猝不及防,讓林盈盈和鐘子望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

害怕鐘子望送自己去坐牢,林鐺鐺隻能說服父母同意林盈盈和鐘子望暫時在一起。

林盈盈第二次懷孕的時候,林鐺鐺又遊說父母同意兩人的婚事,林家父母很寵愛自己的兒子,兒子的意見決定他們的意見,結婚可以,但是彩禮錢不能少。

於是,林鐺鐺找鐘子望商量說:“我們林家不是你們鐘家那種窮光蛋,要靠女兒的彩禮錢,來給兒子結婚,但是彩禮在古代是一種風俗,在現代就是一種尊重,彩禮給的越多,說明丈夫對妻子,婆家對娘家越尊重,回頭彩禮錢,我們林家一分不收,都會用嫁妝的形式,讓我妹帶到你們鐘家去的。”

以林盈盈與林鐺鐺做了二十多年兄妹的了解,林鐺鐺的話聽聽就好,錢一旦進了他的口袋,再叫他吐出來,是不可能的,但是人家明麵上話說得好聽、漂亮,也讓鐘子望挑不出錯來,於是隻能接受。

鐘子望問林鐺鐺,林家要多少彩禮錢,林鐺鐺伸出一隻手掌。

五萬不多的。

但林鐺鐺把手掌翻了一下,原本朝上的手掌心,頓時朝下了。

十萬,其實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林鐺鐺又把手掌心給翻上來,又翻下去了。

二十萬,對鐘家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莫說二十萬,鐘家連五萬塊錢現金也是拿不出來的。

“連五萬塊都沒有,就想娶老婆?你鐘子望就是打一輩子光棍的命,誰讓你不懂得投胎啊?”

林鐺鐺說什麼都要讓林盈盈和鐘子望分手,還給林盈盈的飯菜裡拌了米非司酮片和米索前列醇片。林盈盈當時早過了49天孕早期,誤吃了這兩種藥,腹痛難耐,下紅不止,嚇得林鐺鐺趕緊把她送進醫院。

又失去孩子的林盈盈,在病床上揚言要把林鐺鐺送進監獄,林鐺鐺求饒賠罪,隻好又同意林盈盈和鐘子望繼續在一起,並且將彩禮錢打折一半。

十萬塊彩禮錢,鐘子望無論如何都要去湊足了,否則也太對不起林盈盈為自己的付出。

於是找親戚朋友借,東拚西湊,湊了十萬塊錢,正打算給林家送去,慧芳突然生了一場大病,手術費將這筆錢全部花光不說,家裡還倒欠了債。

娶林盈盈過門的事,又被耽擱了下來。

林盈盈不忍心鐘子望為兩人的婚事終日悶悶不樂,便說:“乾脆我去偷了戶口本,咱們兩個人去城裡領了結婚證,生米煮成熟飯算了。”

鐘子望怎麼能辜負林盈盈這樣的好姑娘?

十裡八鄉不是沒有姑娘因為婆家娘家談不攏彩禮錢,一不做二不休,偷了家裡戶口本與心上人結婚的,但始亂之,終棄之,終究沒落得什麼好下場,不然就是與娘家斷絕往來,不然就是在婆家得不到尊重。

鐘子望不想林盈盈陷入這樣的境地。

“我一定會攢夠彩禮,娶你過門的。”鐘子望向林盈盈保證。

鐘子望是勤勞儉樸的青年,為了還母親治病欠下的債務,也為了攢夠彩禮,他一個人在村裡工業小區打兩份工,白天在材料廠裡乾搬運沙石的重體力活,晚上就到白茶廠裡包裝茶葉。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家白茶廠的倉儲物流與銷售渠道都出了問題,又遭遇白茶產業的市場波動與價格問題,春茶茶青整體平均價格比前一年同期下降了近兩成,除了高端茶的市場銷售價格依然堅挺之外,茶農和銷售中低端茶葉的白茶企業都麵臨很大的經營壓力,鐘子望所在的這家白茶廠就岌岌可危,處在倒閉的邊緣。

於是,老板一家勒緊褲腰帶,連老帶小,不論男女,都熬夜親自包裝茶葉,鐘子望被辭退了。

鐘子望收入減了一半,林盈盈的第三胎卻在這當口來了。

不拿出十萬彩禮,休想娶林盈盈過門,林家寧可一屍兩命辦喪禮,也不要全村人看他們上趕著嫁女兒的笑話。

林鐺鐺放了話,反正林盈盈當時就是超生的,就不該來他們林家當女兒,他們林家就當沒有這個女兒了。

鐘子望把心一橫,打算和林盈盈,以及林盈盈肚子裡的孩子,一家三口殉情算了,慧芳急了,這才有了嫁女兒換彩禮的想法。

鐘家走投無路之際,雷家遞來了橄欖枝。

雷聲一直喜歡鐘春水,打小就喜歡,不管鐘春水怎麼罵他嫌棄他趕他,他都跟狗皮膏藥一樣,死皮賴臉貼過來。

隻要鐘春水一句話,他雷聲立馬捧出二十萬塊錢當彩禮,娶鐘春水過門。

雷聲父母腦子活絡,在王愷書記回柏樂村當書記,決定帶著全村人大乾特乾的最初,他們就緊緊跟隨在王愷書記身邊,該投資投資,該出力出力,如今不管是村裡的實業公司,還是鄉村振興大酒店,他們統統都有股份,每年就坐在家裡分紅數錢,都有二三十萬的進賬,何況他們跟著老王書記學到了經濟頭腦,又把分紅拿去投資更多的產業,錢生錢,用不完的錢。

唯一的兒子雷聲要結婚,他們求之不得。

早點找個女人管住兒子,再給他們生幾個孫子,老兩口的一樁心事可算解決了。

隻是兒子看上的是鐘家的小女兒,這點讓老兩口不是很樂意。

雷聲父母因為成了村裡的有錢人,這幾年跟著王愷書記很是見了一些大場麵,迎來送往也見多了達官貴人,便自覺在村裡高人一等,希望兒子能娶個門當戶對人家的女孩,好幫襯兒子的前途。

他們給雷聲投資了一些實業,雷聲才二十幾歲,就已經被評為市裡的十大青年農民企業家,若能結到一門可以幫襯兒子事業的親家,兒子未來當個代表、委員什麼的,那人生就更上一層台階了。

雷聲父母設想得挺好,可偏偏兒子喜歡的人是鐘家的小女兒。

鐘家是什麼人家,一個寡母拉扯三個孩子,過去是村裡的貧困戶,如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三個孩子都已長大,但也沒什麼出息,兩個兒子都人高馬大了,可是一個老婆都娶不起。

這樣的親家,隻會把他們雷家當血包,把雷聲當他們家的搖錢樹。

雷聲父母很是嫌棄鐘家,可是架不住雷聲喜歡。雷聲追了鐘春水多少年,才換來鐘家人的鬆口,雷聲一直覺得自己會在感情荒漠裡枯死,沒想到突然遇到了綠洲。

這是他愛情之樹得以發芽、開花、結果的生機,他怎麼能放棄這個機會呢?

於是找父母從好好商量無果,到最後絕食、鬨出家的手段都用上了,父母終於同意了這門婚事。

二十萬彩禮錢被雷聲從銀行取出來,一捆一捆,就像一塊一塊結實的紅磚,用一張大紅紙小心翼翼包起來,再用一隻精致的紅皮箱裝了,興高采烈提到鐘家去。

因為他們都是佘族,佘族的婚俗,“歌”是貫穿始終的元素,從議婚到完婚,佘歌都是傳情、結交、述懷等環節的載體。

雷聲拉上一班子佘族兄弟,提著紅色皮箱裡的彩禮錢,捧著茶葉、糖果、糕點、雞、魚、肉、酒等禮物,一路高歌到鐘家,引來了無數路人駐足圍觀。

在佘族傳統中,雞、魚、肉等食品是重要的下聘禮物。雞寓意吉祥如意,魚代表年年有餘,肉則象征生活富足。而酒,是佘族人祭祀和喜慶場合不可或缺的飲品,“無酒不成席”,下聘這天送酒,是對女方家人的敬意和感謝。茶葉在佘族文化中更有著特殊的地位,在重要的日子裡作為重要的禮品贈送。

雷聲準備的酒,是佘族人家家戶戶都會釀的紅曲米酒,又被稱為“山哈酒”,是佘鄉的特產,已有2000多年的曆史,采用上好的糯米、清澈的山泉水和古老的釀造手法釀製而成,醇香濃鬱、清冽甘爽、回味悠長。

茶葉,則是雷聲精心挑選的白毫銀針,一擔陳年白毫銀針價格不菲,市麵價格不比彩禮錢少。

柏樂村位於閩東茶鄉,茶鄉人嫁女兒素有陪嫁白毫銀針的習俗,以示對女兒的珍愛,對女婿的看重,對女兒女婿婚姻的祝福,因而白毫銀針又被稱為“喜茶”“福茶”。

鐘家的經濟條件,無法斥資為鐘春水置辦這樣昂貴的嫁妝,雷聲替鐘春水置辦了。這擔白毫銀針今天作為聘禮送到鐘家,日後作為陪嫁,由鐘春水帶到雷家,也是美事一樁。

雷聲像這樣以聘禮的方式,還為鐘春水置辦了布匹、首飾等嫁妝。

布匹是用佘族藍染工藝製成的,曆史上佘族人善於種植青靛和苧麻,他們用自種的麻,通過破苧絲、撚線、紡線、抽苧、拉線、織布等多個步驟,自紡、自織、自染製成青或藍色的布匹,利用挑中帶繡、織繡結合等技法,繡上飛禽走獸、花鳥蟲魚等精美圖案。

這項藍染技藝因為麵臨失傳,物以稀為貴,因而價格不菲。

佘族銀器鍛製技藝,是唐末五代時期,由王審知入閩傳入,以“操、鑿、起、解、披”五大工藝精髓為代表,通過三十多道手工工序,控製銀料純度、銀片坯厚度,提升銀的延展性,再通過特製的束鏨鏤雕坯件,鏤雕出造型凹凸有致、表麵天然光亮,色澤鮮活的銀器製品。

雷聲特意斥不菲的資金,從閩東其他縣市佘族非遺傳承人那裡,購置了藍染布匹和動感十足的銀雕,做鐘春水的聘禮兼嫁妝。

尤其珠華堂設計的那款“雙龍戲珠”銀手鐲,最為吸睛。

雷聲領著親友們,捧著聘禮,站在鐘家大門前,激動地唱著佘歌,想象著鐘春水穿著鳳凰服飾,打開鐘家門走出來的樣子:

她的上衣的衣領、大襟、服鬥乃至袖口都帶著花鳥龍鳳圖案的刺繡,黑布做底的下裙繡上鳳凰和牡丹的圖案,鳳衣、鳳帶、鳳圍腰分彆象征著鳳凰的頸項、腰身和羽毛,頭上用紅色絲絨將一頭秀發紮成發髻盤在腦後,再戴上由數百粒白色頭璣珠串成的四根珠帶用銀釵固定住的尖角頭冠,頭冠下壓著一條三尺見寬一尺見長的紅菱,腳上穿一雙鑲有斑斕的花邊圖案的鳳鞋。

到了出嫁那天,她會穿著這身鳳凰裝,再在雪白的手腕上戴一雙“雙龍戲珠”的銀手鐲,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的模樣。

此刻,鐘家門被打開了。

走出來的卻不是鐘春水,而是鐘子望、鐘子期兄弟倆。

兩位大舅子來迎接他,也是情理中事。

春水是準新娘,一定害羞地躲在房間裡,雖然這不符合春水的性格。過去他纏著她時,她都用最潑辣的語言罵他不要臉。但女人一旦成為新娘子,一定會收斂尖銳的爪子,而成為嬌滴滴、羞答答的小白兔。

雷聲一手提著紅皮箱,一手高高舉起,身後,人們的佘歌戛然而止。

雷聲捧著紅皮箱,樂淘淘地走向兩個準大舅子。

兩個準大舅子的臉色和他滿臉喜色形成鮮明的落差:鐘子望一臉苦大仇深,仿佛他不是要嫁妹妹,而是妹妹死了;而鐘子期更是一臉焦躁、暴怒神色。

“彆唱了,煩死了。”鐘子期說。

實際上,求愛的佘歌早就停止,鐘家門口人頭攢動,卻安靜得針落可聞,仿佛電影被按下暫停鍵,畫麵靜止了。

人們伸著脖子,像電影院裡的觀眾,屏息凝神,在迎接一場好戲的到來。

而故事,已經發展到高潮階段,戲劇性的轉折,在此刻被揭開。

電影的暫停鍵被恢複,故事像流水一樣進行下去,不是溪水潺潺,而是狂濤駭浪:

“春水逃婚了!”鐘子期衝雷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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