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五月初一
經過十餘日的等待,終於到了百官期盼的初一大朝會之時。
前漢之時,精力旺盛的孝武皇帝五日一朝,第六日留給官員休沐。
而到了後漢之初,由於尚書台等內朝官員鞏固了皇權,三公也成了擺設無法製約皇帝的權力,故而大朝會便被改為了一個月一次,到了和帝之時甚至一個月一次的大朝會都被取消。
劉宏即位後,恢複了大朝會一月一次的製度,在每月的初一舉行。
而作為劉辯被冊立為太子後的首次大朝會,劉辯也是穿上了太子的袞服在百官前露個臉。
九旒冕,九章袞衣,玄衣纁裳。
其青而黑者即玄也,天之色。
其黃而赤者即纁也,地之色。
何皇後貼心地為兒子整理著服飾,不放過一絲褶皺,而後認真地打量著自己生出來的崽,眉眼彎彎,本就豔麗的嬌顏上儘是柔和的笑意。
“我兒俊美,哪怕不是太子,求親的官宦人家恐怕也要從長秋宮的殿門排到宮門外了。”
劉辯在樣貌上沒怎麼繼承劉宏的基因,反倒是更多繼承了何皇後的基因,尤其是那雙淩厲的丹鳳眼。
而與之相反的是劉協那與劉宏極為相似的麵容,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也不為過。
也許這也是其中一個劉宏更偏愛劉協而不喜他的緣故吧。
但何皇後卻很高興兒子長得像她,否則難道要像這個瞎了眼的狗男人?
何皇後斜睨了她心裡暗罵的“狗男人”一眼,連連打著哈欠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若非服飾不同,這氣質、這相貌,他的兒子倒是比這昏君更像是位皇帝。
劉宏也注意到了何皇後那嫌棄的眼神,但也無所謂了。
也不知該說他心態好呢,還是沒心沒肺。
剛被軟禁的時候還憤憤不滿,整日的豎子、孽子,甚至連“犬入的”這些醃臢話都罵了出來,也在語言上與何皇後行了不知多少次周公之禮。
但劉辯不和這昏君計較,繼續錦衣玉食地伺候著。
反正劉宏的內孥、董太後的私庫以及那位傅母程夫人的府庫都被他一鍋端了,從其中拿出一部分來承擔這些開銷有什麼舍不得的?
而劉宏徹底閒下來以後也是完全放飛自我了,彆說白日宣銀了,動不動就是野戰、水戰的,險些當了海陸空三軍大元帥了。
以至於劉辯不得不請出自家的專業後宮清理大師何皇後來收拾那些可能誕下子嗣的女人。
如今的何皇後心中也不再嫉妒那些女人了,她的兒子雖然是太子,但已經和皇帝沒什麼區彆了。
她也沒有前後兩漢的太後們愛攬權的惡習,隻是單純替自家的崽鞏固“皇獨子”的地位,將一切的危險都掐滅在娘胎裡。
她唯一的私心,也就是希望劉辯能幫襯著何家。
……
與此同時,嘉德殿外,禮官引導文武百官按次序進入殿門。
先前劉宏一直居住在北宮,故而舉行大朝會的宮殿也是北宮的崇德殿,但劉辯為了防止劉宏整什麼幺蛾子,索性將大朝會的位置搬到了南宮的嘉德殿。
禮官們引導著文武百官按照官秩進入殿門,並按東西兩側分班排列。
在一陣鐘鼓禮樂聲中,天子劉宏和監國太子劉辯臨朝。
在百官奏稟之前,劉宏先認了個錯,表示自己不該如此隨意地冊立太子,隱晦地表達了不走正經流程的錯誤,而百官也心知肚明其中緣由。
那日何進入宮時,在劉辯因政務繁忙提前離去後,何皇後也告知了何進前些時日發生的真相。
何進對於自己的大外甥小小年紀有如此堅韌心性和血腥手段感到驚訝無比,其實心底也不免有些後悔那日對劉辯的不敬,表示一定會好好輔佐劉辯,讓何皇後滿心歡喜。
雖然劉辯提醒過何皇後,大漢曆史上對皇帝外甥不敬的外戚可太多了,但何皇後始終還是相信那份兄妹之情,認為何進不會如此。
而何進出宮後,也將這一切都和自己的盟友袁隗等士人交換了情報。
儘管有些忌憚劉辯的這份心性,不過劉辯的年紀和對借著崔均之口向士族示好的行為和態度,還是讓他們都對劉辯降低了警惕心。
“父愛子是人之常情,陛下無需如此。”
身為司徒的袁隗首先站了出來。
司徒,掌人民事。凡教民孝悌、遜順、謙儉,養生送死之事,則議其製,建其度。凡四方民事功課,歲儘則奏其殿最而行賞罰。凡郊祀之事,掌省牲視濯,大喪則掌奉安梓宮。
這件事在名義上是與身為司徒的袁隗是有密切關係的,若要將劉辯的太子身份徹底合法化,他必須站出來將不符合流程的錯誤小事化了。
而隨著袁隗的開口,袁氏的門生故吏與一眾士人也紛紛站了出來替劉宏的錯誤作出了“合理”的解釋來開脫。
是啊,父親愛兒子,一時忘記了流程,又算得了什麼大錯呢?
劉辯臉上不免露出一抹譏笑,若是今天冊立太子的是劉協,百官還會是這個態度?
那還不一個個進諫甚至拒絕執行這樣的詔書,不鬨他個天翻地覆的,百官和士人絕不會罷休。
其實劉辯從來就明白,無論如何他都是名正言順的正統繼承人,是嫡長子,劉宏再溺愛劉協,在這個時代也絕對不可能繞開他去冊立劉協為太子。
他若是不去冒險逼宮,最壞的結局無非也是等到劉宏六年後駕崩,靠著何進和百官士人扶持上位。
但那樣的結果就是,他被架空權力,不得不依靠何進和百官士人。
而現在,主動權在他的手裡,他也可以借著太子的身份開府收攏人才作為心腹,搭建自己的班底。
曆來上位者選拔人才,就像是沒有保底的抽卡,你不知道會抽出個垃圾小兵還是抽出一張ssr,但對劉辯來說,這就像是讓他在牌庫裡直接選卡一樣。
在一番虛偽做作的扯皮後,百官士人“大度”地“原諒”了劉宏,隨後劉宏便如同吃了蒼蠅一樣黑著臉借口身體不適離開,讓劉辯以太子身份監國理政。
“臣等,恭送陛下!”
隨著劉宏的起身,百官俯身行禮禮送劉宏的離去。
儘管劉宏還活著,但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大漢的朝堂自此翻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