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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將反未反勢難反(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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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散忠義的憤怒來自於方方麵麵,但最大的還是兩處。

一是對於如今局勢的無力。

二是對於紇石烈良弼信任石琚多過信任蒲察世傑的不安。

還有一點則是對於老友蒲察世傑的愧疚。

因為仆散忠義知道,一旦兩人聯名文書發出去,讓石琚主持大局,那麼隻率領六個正經猛安……其中兩個漢兒猛安還與陳州軍抱團……的蒲察世傑,一定會受委屈的。

然而事到如今,金國一方又有誰不是被壓迫到呼吸都困難呢?

六月初六,這封文書由夾穀阿速親自帶回,並且直接呈給了蒲察世傑。

蒲察世傑還是比較守政治規矩的,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將石琚請過來了。

兩人共同拆開軍令文書之後,各自心情如何不提。

到了夜間,杜無忌再次以軍法官的名義巡視案牘庫,並且翻閱了這封文書之後,立即就去尋謝扶搖。

不出意外的是,張術也在廳堂之中。

但是張術卻不是來尋杜無忌的,而是知道謝九重從徐州返回,趕緊前來探查消息。

謝九重光著膀子,身前案幾上隻有幾張大餅,一壺酒,一摞片好的牛肉,此時正在大嚼,似乎是已經餓得緊了。

三名河南漢兒軍骨乾就這麼看著謝九重將三張大餅下肚後,方才有人出言:“謝二,情況到底如何?”

謝九重長舒一口氣:“先是侯元諒那邊……”

張術直接跺腳:“誰問你侯元諒了?蒙城去了那麼多正軍,他還能有什麼指望,魏公如何說?”

謝九重隻是一愣,就連忙說道:“魏公那裡倒是對咱們有些承諾,無非是徐州土豪那些規製,田產一律保留,不過得度田。

私兵、佃戶與奴仆肯定是不許的,哪怕要召護院,也得有官府的過書。

此番按照功勞,越過選官這一遭,而是直接按照才能授官……”

張術這次倒不是氣急,而是有些無奈了,隻能看向了謝扶搖:“老謝,還是你與你家老二說吧。”

謝扶搖搖頭,隨後正色說道:“老二,這些都是枯枝末節罷了,如今局勢到這番程度,已經是白刃不相饒之時,說什麼功名利祿就太狹隘了,是要求生的。”

“我且問你,魏公可說什麼時候會出兵來攻,或者說什麼時候能擊破在蒙城的金國正軍了嗎?又需不需要我軍配合?是否約期?”

謝九重立即點頭:“有的,魏公的確是說要出兵,然而具體從哪裡攻,什麼來攻,又或者攻打何處,這些魏公統統沒有告知我。

大哥,咱們畢竟是第一次與魏公搭上趟,咱們看來自己是紅心向日,赤誠一片。可但凡有一絲謹慎,總會要試探的。”

張術聞言也是一歎。

事情倉促,漢兒軍與女真人關係惡化隻在旬日之間,哪有時間去尋靠譜的投名狀。

再說了,就算有投名狀,魏勝也分不出來真假啊!

因此,魏勝終究隻是信了謝九重言語中最容易探查的幾部分。

“事情就是這般了,如果咱們想要獲得魏公的信任,最應該要拿出些東西的。”謝九重攤手以對。

杜無忌聞言有些垂頭喪氣。

比賣身更慘的是,賣身竟然也沒人要。

“可咱們又要到哪裡去找投名狀呢?是要圍殺這四個女真猛安?總不能宰掉蒲察世傑吧?”

本來這隻是一句牢騷之言,然而出口之後,在座四人,包括口出此言的杜無忌在內,都有些意動起來。

漢兒軍與武捷軍的關係再差,終歸是合軍一處,蒲察世傑作為軍中主將,是不可能不參加軍議的。

所謂中國古代的陰謀隻有一種,連哄帶騙將對方政治首腦騙來開會,然後在會上直接動手,亂刀將其砍死。

何進、爾朱榮、宇文護等一係列野心家已經用生命詮釋了這種陰謀是多麼有效與實用。

到時候再想辦法將蒲察世傑帶來的親兵都宰了,隨後漢兒軍主動一點就去圍殺女真人,保守一點就直接固守汝陰,都是本地鄉人,不怕堅持不下去。

這麼一來,金軍在蒙城的主力就會陷入汝陰、下蔡、符離三麵包圍,到時候莫說會主動來攻,不立即撤退都算是仆散忠義生吞熊心豹子膽了。

“這……這似乎不是不成……”張術坐在椅子上,攤著手喃喃自語,隨後看向了杜無忌:“你既然有些說法,可有完全計劃?”

我特麼有個鬼。

杜無忌哭笑不得,剛要回答,就聽府衙之外,有人高聲詢問:“謝知州在嗎?石相公有軍令!”

杜無忌與張術對視一眼,根本不敢繼續在府衙中待下去了。

若是讓人發現幾人在密謀,哪怕石琚再寬宏大量,也會對他們生疑。

兩人匆匆往後院走,不過剛邁出兩步,杜無忌又想起一事來,連忙轉回,拉住謝扶搖的胳膊說道:“剛剛看了良弼相公與都元帥發來的文書,要調咱們全軍去淝水,你要有些準備。”

一句說罷,不待謝扶搖想明白,杜無忌就快步離開,準備翻牆頭子去了。

軍使倒也不是閒得無聊,來探查謝大官人夜生活,而是來傳達石琚召開軍議的軍令。

謝扶搖不敢怠慢,立即騎上戰馬,與軍使一起離開,但他心中還是有些疑問。

按照杜無忌的說法,從紇石烈良弼處發來的文書已經到了案牘庫歸檔,才有機會被他翻看。

也就是說,這封軍令其實早就到了,為什麼現在才召開軍議。

是又發生什麼事情,以至於石琚有了決斷了嗎?

謝扶搖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進入中軍大帳,解下佩刀之後,心中突然一個激靈。

此時不就是剛剛所議之事的最好時機嗎?

雖然手中沒有寸鐵,但他的靴子裡還是有把匕首的。

十步之內,人可敵國!

謝扶搖心頭火熱,不過在走入中軍大帳後就被迎麵潑了一盆涼水。

原因無他,蒲察世傑與石琚二人竟然是披甲來的,除此之外,此番軍議也不僅僅是有四個女真行軍猛安,還有一些行軍謀克。

在人數上,漢兒軍將領不占優勢。

謝扶搖環視四周,見到幾名親近弟兄都看過來,隻是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以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何事。

很快,當軍中有頭有腦之人都來到帳中後,蒲察世傑舉著一封帶有大印的文書說道:“良弼相公與都元帥共同署名的調兵文書在此,限三日之內,移師淝水,你們可還有言語?”

“自然是有的!”

蒲察世傑的話聲剛落,就有人唱起了反調,眾人望去,卻見這人正是大刺頭張術:“前些時日不是說了嗎?咱們的軍糧在雨中黴爛許多,已經不足,難以長途行軍了嗎?

此事不解決,難道讓我等餓著肚子行軍作戰不成?”

蒲察世傑仿佛早就在等張術發難,立即拿出另一封文書來,笑著說道:“朝中已經知道咱們這裡艱難,太子殿下與張浩張相公發來文書。

詔令張守素在河南召集簽軍,運送糧草到此地,如此一來,不僅僅是吃食可以得到解決,負土填壕的簽軍也有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蒲察世傑舉著文書,臉上的笑容逐漸轉冷。

女真將官臉上皆出現嘲弄之色。

漢兒軍將領們也分為兩撥。

出身河北的將領,比如張術等人皆是神情大變,紛紛去看端坐首位的石琚。

而出身河南的將領則是紛紛不自覺的向腰間摸去,即便摸了一空,也是對著蒲察世傑怒目而視,少數人同樣去看石琚。

石琚原本陰沉的神色,也變得更加鐵青。

所有人都小看蒲察世傑了。

包括他的老大哥仆散忠義,以及大金國公認的智者紇石烈良弼在內,都過於小看蒲察世傑了。

這廝哪裡會受委屈?!

他明明是趁著大軍駐紮汝陰,察覺事情不對之後,立即向汴梁請旨征發整個河南的簽軍,將整個河南漢兒軍都拿捏了。

須知道,金國的征簽與曆朝曆代的調動民夫是兩碼事。

征來的簽軍不僅僅需要承擔民夫的職責,更是戰場上的炮灰。

純粹的戰場消耗品。

金國已經統治北地幾十年,這種破事不隻是官府知道,普通百姓也知道。

一旦開始征簽,無論能征發多少簽軍,僅僅是百姓逃難躲避,也會造成極大的災難。

現在已經是六月初,最多再過兩個月就到秋收了,到時候河南如果因為征簽而一片大亂,來年就等著餓殍遍野吧!

而河南土豪出身的將領們,是絕對不會允許河南變成此等境地的。

說他們是將河南看作私產也好,說他們是真的顧全鄉裡也罷,或者也可以說他們隻是為了沽名釣譽,維持麾下河南子弟兵的士氣也可以。

無論如何,杜無忌等人算是被拿捏到了七寸。

至於石琚更是憤怒。

因為石琚的誌向乃是安定漢地,這也是他在金國朝堂的立身之本,否則他又不姓完顏,又不姓仆散,憑什麼讓他來當宰執?

如果張守素真的在河南大規模征簽,後果也不僅僅是石琚一年多的辛苦都將付之東流,河南士民也不會再相信石琚一句話。

蒲察世傑在能殺人的目光中施施然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他當然知道會引起石琚以及所有漢兒軍的憤怒。

但除非漢兒軍能夠直接將這四個猛安女真騎兵全都撕了,然後立即回身宰了張守素,再去汴梁與太子完顏光英痛陳利害,否則,這個悶虧石琚等人吃定了。

如此情況,隻能說蒲察世傑夠狠,將整個河南當作人質,以寧可雙輸也不讓對方單贏的決絕,贏了一場。

“張將軍。”蒲察世傑等待所有人消化了這個消息之後,方才看著張術,似笑非笑的說道:“現在軍糧夠了嗎?”

張術沉默片刻,見到周圍河南軍將皆不言語,隻能咬牙說道:“夠了。”

蒲察世傑冷笑一聲,隨後厲聲大喝:“到底夠不夠,老夫沒有聽見!軍中階級法何在?!”

張術將牙咬得吱吱作響,卻隻能單膝跪倒在地,大聲稟報:“回稟蒲察總管,軍中軍糧充足,可以隨時出兵!”

蒲察世傑終於滿意點頭,隨後看了一眼石琚:“石相公,你可還有什麼說法?”

石琚掃了一眼帳中敢怒不敢言的漢兒軍將領,搖頭失笑:“既然蒲察總管都將大略定下來,又如何還需要老夫呢?”

說著,石琚拂袖起身便向帳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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