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床上的男人真是發了火,梁元自動把自己歸劃為那個‘都’裡麵,忙不迭的和喬秘書溜了出去。
言晏站在那裡沒動,聶南深冷冷笑了一聲,“不是不想過來見到我?”繼續麵無表情,“現在,你也可以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突然用力吼了那一下,男人本就蒼白的臉龐又褪了幾分血色,半點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
言晏就這樣看著他,緋唇淡淡勾起,噙著譏誚,“聶南深,如果我一直不知道的話,你就一直打算不吃東西嗎?”
明明整件事下來最應該生氣的人難道不該是她嗎?
所以現在他是在發什麼火?
“餓死和你有關係?”
受了傷的男人蒼白的唇微抿著,下巴線條微微緊繃,再加上穿著的那一身病服,哪哪都提醒著她這男人還是個不能刺激的病人。
四目相對,僵持了幾秒。
言晏還是率先敗下陣來,最終懶得再和他計較,語氣也跟著緩下來,“太過油膩的東西對傷勢恢複不好,除了粥容易進食外其他也沒什麼能吃的。”
她乾巴巴的說完這句話,看到男人臉色雖然緩和了幾分但也仍沒動手也沒開口的打算,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喂你。”
轉身找了張凳子坐下,端起他麵前那碗白粥,舀了一勺,因為買粥的地方離醫院並不遠,現在還冒著白白的熱氣,言晏低頭吹了兩口,小心翼翼的送到男人嘴邊,“吃吧,小心燙。”
這次聶南深隻淡淡的瞥了眼白的沒有顏色的熱粥,然後微擰眉,就在言晏以為他還是不肯吃時,男人已經張嘴含住了勺子。
明顯她是沒做過這樣的事的,所以整個簡短的過程在她做來動作顯得略生澀笨拙,同時也更顯得體貼溫柔,女人溫靜的眉目全是專心致誌和小心認真。
一碗粥下來,聶南深臉上先前還有的幾分陰鬱已經散得差不多,從頭到尾視線都落到神情專注的女人臉上。
言晏把吃完粥的碗端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聶南深仍是保持著那個坐著的姿勢,她走過去,低聲的問,“需要躺下休息一會兒嗎?”
好像除了她偶爾的冷漠不在意,其他也沒什麼地方不對。
可偏偏這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就哪哪都讓他覺得不對。
“言晏,”他看著女人精致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微卷劃著好看的弧度,“我讓你想的事情,想好了?”
言晏正在低頭替他整理被角,聞言手停了一下,他指的無非是他出差前對她說的那番話。
看著被理得整齊的被角,聲音輕得沒有力道,“再說吧。”
“是再說,還是你壓根沒有考慮過?”
“沒有,”她頓了頓,抬起頭來,淡淡的道,“隻是聶南深,我不大能理解你所說的好好過日子是什麼概念。”
聶南深蹙眉,見他也沒有要躺下休息的意思,言晏看著他放在被子外麵的手,“如果隻是在一起的話,我們現在勉強也算是這樣了,不是嗎?”
手裡一旦沒什麼事做,就顯得隻站在那裡都顯得局促,言晏對上他的視線,“還是說,聶南深,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都不離婚嗎?”
她問是這樣問,但語氣中並沒有多肯定這個答案。
他們這段婚姻的開始,就是以離婚為終點,隻不過是早點的晚點,但這並不影響一個注定的結局。
男人微眯起眸,像是在審視她臉上的表情,可是除了淡淡的笑容,彆的什麼也沒有。
他突然笑了笑,“你倒是提醒了我,”低沉的嗓音因為傷勢的緣故有些性感的沙啞,“好像這樣也沒什麼不可以。”
一直這樣下去,一直這樣做一對夫妻,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同時,好像也沒什麼可以的。
“從一開始你好像就覺得和我在一起挺有趣,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做不到完全滿足你的心意,以你的身份地位,即便得不到你愛的人,但至少能得到愛你的人,何必這樣委屈自己來將就?”
他今天這樣生氣的大概理由,她還沒有木訥到一點猜不到。
男人英俊溫和的臉龐除了少了血色,少了分冷漠多了分看不清的情緒,微擰起眉,“你覺得我不和你離婚,就是在將就?”
她站得筆直,臉上一層不變的淡笑,微垂著的眸正好對上他的,“不愛的人,不管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在一起,都是將就。”
這句話,不管是放在他身上,還是放在她身上,都同樣適用。
聶南深沉默了一會兒,一貫柔和如春風的嗓音一下變得譏誚,“想要我愛你?”
心臟微微一縮,手指在身側微微捏起,言晏望著唇角弧度譏誚的男人,臉蛋還是掛著笑容,“作為你名正言順的太太,會有這樣的想法很奇怪嗎?”
不奇怪,甚至很正常。
可是太正常的一件事情,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反常。
薄唇淡淡的勾起,嘲諷意味甚濃,“所以如果我不會愛你,你就打算三天兩頭給我鬨一出離婚?”
視線似隨意的掃過他手腕的位置,那裡衣袖稍微往上麵露出了一些,正好隱隱能看到有繃帶纏著,言晏才意識到他的手是真的受了傷,“如果你現在不想離婚,以後這件事我不會再提,”聲音平淡得沒有任何起伏,“你先把你的傷養好再說吧。”
現在的他們,不管從哪個方麵都不適合談這個話題。
一個中午的時間差不多了,言晏看了眼手表,“我下午還得去公司做一個翻譯,”到了嘴邊的有時間再過來在看到男人略沉下的目光時,還是改了口,“下午我再過來。”
然後轉身拿起包,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次聶南深沒有攔她。
目光望著女人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出了醫院,言晏沒有打車去學校或者公司,而是直接去了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環境靜謐,放著抒情鋼琴曲的咖啡店確實是個等人的好地方。
午後的咖啡店沒有多少人,言晏放下手中的包,坐到女人對麵,姿態閒適又不失端莊,直接切入主題,“不知道杜小姐今天特意約我出來,”微微的笑,“是想談點什麼?”
剛才分明就一起在病房,還偏偏要發個短信約她出來,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是關於某個男人的話題。
雖然她並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她的聯係方式的。
從她離開醫院到現在起碼也過了一兩個小時,但是比起言晏的開門見山,杜甄雅仍是不慌不急,抬手喚了服務員過來,禮貌的問她,“關小姐想要喝點什麼?”
言晏笑容不變,“不用,我待會兒得回公司一趟。”
她目前還沒有閒到可以和所謂的情敵花時間在談心上。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杜甄雅也不勉強,揮手讓服務員退下去,自己拿起麵前的咖啡淺啄了一口,低笑了一聲,“關小姐不用這麼防著我,我不像樊榆,喜歡使一些卑鄙的手段。”
“看來我老公魅力確實不小,”言晏往身後的背倚靠了下,支著下巴睨著她,眼尾譏誚彌漫,唇角弧度似笑非笑,“從樊小姐到杜小姐,都對他這麼虎視眈眈。”
“老公……”杜甄雅聞言同樣蔓延出譏誚,聲音清冷,“關小姐就不用在我麵前演戲了,我在南深身邊這麼長的時間也沒聽說過你和他的關係,而且現在看南深的意思,他好像也並沒有打算公開你們這段關係不是嗎?”
女人指尖撫著杯沿,美麗的臉龐上布著不屑的輕蔑,“所以這種蹙腳又顯得沒檔次的戲碼,你就不用擺出來給我顯擺,或者想要以此來刺激我什麼了。”
言晏聞言一下笑出了聲,精致小巧的臉蛋滿是嘲弄,“杜小姐是和我老公上了床,還是和我老公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微揚著眉,“所以才會這麼自信的認為我特意來在刺激你的?”
杜甄雅臉蛋瞬間一陣紅一陣白,她話裡的意思,她聽出來了。
從一開始就不放在眼裡的人,傲慢於關言晏根本沒有心思去對付誰刺激誰,甚至,她根本沒有把她當做對手。
隻見女人修長的手指把玩著胸前長發,慵淡而懶散的望著她,“再來,我怎麼覺得昨天還口口聲聲說著和我老公是合作夥伴的杜小姐,今天字字句句裡都透露著什麼想讓我誤會的信息呢?”
杜甄雅作為一個合作夥伴或者作為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上等的,甚至她之前說是那樣說,但她還不至於認為聶南深的節操會真的低到做出婚內出軌這樣的事,尤其……對方甚至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
杜甄雅壓下心底翻騰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氣,“如你所說,我是杜家小姐,雖然確實比不上關家曾經的輝煌,不過當小三這種事確實不符合我的身份和性格。”
女人先前還算得上是禮貌的態度已經變得高傲冷然,“所以如果你和南深是真心相愛的,我不會去做插足彆人家庭的小三,”說到這裡,杜甄雅笑了笑,一字一句帶著逼迫甚至揭開真相的快感,“可是我聽說,關小姐曾經用一份婚契威脅過南深,也就是說,從根本上南深並沒有完全承認你就是他的太太。”
她嫋嫋的笑著,“我想,這也是我們在餐廳第一次見麵時,你和南深都沒有提起這段關係的原因吧?”
女人有時候對名分這種東西,就算表現得並不怎麼在意,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在她看來,如果關言晏真的是那麼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就不可能真的要刻意隱藏他們的關係。
言晏麵無表情的認真聽完,不置可否,然後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揚著溫婉無害的笑,“所以受過高等教育的杜小姐是認為,”譏誚的看著她,“既然他不愛我,那麼就算你真的去追求他和他發生點什麼,就不是小三了?”
這是什麼定義?
“至於你說的我和他的關係到底怎麼樣,”她不鹹不淡的笑著,情緒也並沒有多大起伏,漫不經心的用手指卷著長發,“很遺憾,就算聶南深不愛我,但到今天為止他還在提醒我讓我跟他好好過日子,並沒有因為其他多餘的原因要跟我離婚呢。”
言晏抬著眸,視線相對的瞬間,誰都不躲不讓,空氣有兩秒的安靜。
杜甄雅嘴角勾了勾,並沒有在是否是小三上再做深談,轉而道,“關小姐好歹也是名門出身,這樣守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不覺得太降格調了嗎?”
“那麼杜小姐是覺得,他不愛我,愛你?”
言晏莫名的想笑,如果現在她對麵坐著的是秦思硯,她還真不敢這麼自信的說出這句話。
然後杜甄雅便看到對麵的女人站起了身,唇角淺淺的彎著弧度,“如果杜小姐有本事的話,不妨試試讓他和我離婚後再娶你,”她看了一眼她麵前放著的咖啡,淡淡的道,“我也覺得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挺無趣的。”
這話說得,好像真的是聶南深非粘著她不可。
就在關言晏離開座位之時,杜甄雅才不緊不慢的開腔,望著女人的背影,“關小姐難道就不想知道,這段時間南深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她在商場上身經百戰,自然知道什麼樣的話能令對手側目。
果然,才走了沒兩步的女人停住。
言晏像是笑了一聲,沒有回頭,“如果我真的想要知道什麼,我會親自去問他。”
她還沒有需要到從彆的女人口裡來得知他的行蹤或者經曆過什麼。
她不問,也不過是覺得那些事與她無關,既然他不願意告訴她,她也不想過多的去在意。
有時候,在意才是對一個人在乎的開端。
…………
接下來的兩天言晏基本上是有空就會去醫院一趟,這幾天關於聶南深因為出車禍進醫院的事已經成為頭條,她沒有刻意點進去看,但因為杜韻琪的關係,偶爾也能聽到一些,對此她也不過聽聽,然後繼續做著手頭的事。
聶南深的槍傷主要在腹部,傷勢不算輕,手術很成功但至少也需要兩個月才能出院。
公司的事情他已經交給幾位公司老總和喬秘書下去布置,林秘書也替他將一些必要的工作文件都搬到了醫院,基本上還是一天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工作。
聶南深像是也知道她這段時間學校加上在外麵翻譯的工作很多,所以也沒有太為難她,頂多也就是每天中午下午一到飯點的時間就會打電話讓她去醫院陪他吃飯。
對此言晏有些困惑,不是工作很多很忙嗎?偏偏每天電話都打得很準時,幾乎是她剛一下課或者正準備下課的時候手機鈴聲就響了。
這兩天他仍然還是隻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言晏到醫院的時候,正看到喬秘書端著一碗粥勸著床上的男人吃東西。
她因為來之前還需要處理一些東西,所以提前告訴他她會晚點過來,讓喬秘書替他準備好了午飯。
此時男人正坐在床上,腿上放了一本筆記本電腦,像是在審閱什麼文件,形狀好看的濃眉正微微擰著,一雙墨眸盯著電腦屏幕,喬秘書將粥端過去的時候他連視線都沒挪過,隻淡淡的說了一句,“放下吧。”
便沒了下文。
喬秘書還想再說什麼,就見到推開門走進來的女人,立馬像是見到救星似的走了過去,“夫人,您總算來了。”
這一聲夫人,床上的男人已經從電腦屏幕中抬起頭,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下。
言晏看了一眼明顯已經快涼掉的粥,皺眉走進去,“怎麼不吃飯?”
現在已經下午兩點了。
然而她剛走到床邊,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一把將她帶到了床沿坐下,因為突然的力道讓言晏沒有任何防備,險些撞到了他的傷口,連還未合上的筆記本都歪到了一旁,男人低沉不悅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你給我說的晚點,就是晚兩個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男人現在身體還虛弱的原因,導致那聲音聽上去頗有點不滿抱怨的味道。
她怔怔的抬頭,“你彆告訴我,你是在特意等我?”
聶南深垂頭看著女人小到隻有他巴掌大的臉,疑惑是真疑惑,不解是真不解,有時候遲鈍起來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他沒明確回答她,手指捏上她柔軟的臉蛋,低低的笑,“我在等你讓你覺得很奇怪?”
病房內的窗戶開著,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大雨後深秋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男人薄短的發下俊臉清雋,仿佛生出一種異樣的魔力來,她有片刻的恍惚。
這幾天她基本都是按時過來,但他也沒表現出什麼特地在等她的意思,但是此時被他這麼一問,反倒是覺得她問出這樣的話顯得很奇怪。
就好像,其他病房中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正在等自己妻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