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生辰擇取姓名,歸來已是四年秋
“劉兄弟,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像他娘放屁一樣就……”徐大山大笑著跑進屋子,突然就怔在了門口。
“先生,先到我家去吧,劉兄弟現在應該需要一個人陪著蘭心妹子。”
“也好……”
舊望古城雲石路,夏來悠悠青山頭。
寒秋無心蕭瑟柳,春柳無力百葉枯。
人在這世上啊,生來就仿佛是一場浩劫,有時候苦過之後會甜,甜過之後又會苦,但是有時候,這苦需要一百年,那甜,卻隻有一瞬間……
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悲傷總會沉到心底,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百姓自強不息,活著的人,也應當自強不息。
徐大山的家裡也是破爛得不成樣子,但是比起劉家,就顯得“豪華”、“奢侈”了許多。
徐大娘躺在炕上,炕左邊擺著她的大胖兒子,右邊擺著一堆花生地瓜。
“咳咳!”見此場麵,徐大山不由得老臉通紅,喉嚨不暢。
“這是……徐大山?”
“這是雲遊到村子的陸郎中,老劉家的小子就是他給救下的。”
“蘭心妹子呢?”
“唉……”
“切,還不是個泥腳路子,技藝不精……”
“你亂說!”徐大山喝住這女人,連忙轉身向陸放歉道:“先生切勿見怪,這娘們平常就是這個樣子,庸俗!”
徐大山年少時上過幾天私塾,有時候講起話來總是之乎者也,讓人聽得雲裡霧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陸某初來乍到,實在是慚愧得很,劉兄內人染病多日,非是在下不願搭救,唉……”陸放說著,眼角竟有些濕潤。
徐大娘是個口直心快的人,神經大條,刀子嘴豆腐心。聽見此話,也是連忙道歉。
“先生見諒,我這婦人見識短淺,這村子裡誰不知道劉家媳婦體弱多病,是我莽撞了。”
三人正在失意之時,劉永卻推門而來。
“徐大哥,他們說你把先生帶你家來了……”轉眼望見陸放,又準備下跪道謝。陸放卻是連忙扶住他,這一伸手,卻是覺得劉永身穩力沉,想來應該是個練家子。
“劉兄不必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在下隻是略施援手,夫人……”
“先生不必再說,能救下小兒,此生已是大恩大德,劉某做牛做馬,也要報此大恩。”
“對了,這孩子……”場中徐大山抱著陸放的孩子,陸放抱著劉永的孩子,忙著說話,卻是忘了這茬。
“快給我,你們這倆操蛋玩意!”
聽得此話,陸放也是臉上一紅,這豫州的女人,就是豪爽。
“不知先生從何處帶來這孩子。”
“唉,這是陸某故人之女,在下由廣宗過來,日夜兼趕,還是誤了大事,隻找到了她……這孩子也是個苦命之人啊,這一路上,陸某皆是以馬乳相哺,行到這裡,那馬卻是不下奶了,到現在,還是餓著的,還望夫人……”
“先生不必客氣,您救了這劉小伢子,便是我們雲石村的恩人,這點小事,不必掛在心上。”
“可是您這一個人,怎麼能哺育三個孩子。”
“這有何不可啊,那老母豬都能一下子喂上十三四頭豬崽子,我還喂不活這三個小鱉孫嗎,哈哈哈……”
徐大娘一話,直聽得三個男人破聲失笑。
“陸某感激涕零……”
“先生,此番就不用再說這些了,您看這兩孩子都還沒有個名字,我們村裡人啊個個都是鬥大的字不識得一個,扁擔倒來也不知道是個一,看您通曉醫術,想來應該是識文斷字之人,還請各賜我兩家一個好名字啊。”
“好!”
當下陸放推出兩人生辰八字,排命理,置陰陽。劉家小子卻是比徐家的早生了那麼一時半刻,一個申時末生人,命中缺水;一個酉時初生人,命中剛健。
“劉家小子淡泊名利,命中缺水,便叫做劉沁;徐家小子百事亨通,逢凶化吉,以後肯定是一個虎小子,就叫做徐虎!”
“好,好名字,謝過先生!”
劉沁,那沁字,劉永又怎麼會不知道是用來紀念自己的妻子蘭心的。
“劉永謝謝先生了。”
安排好了孩子的事情之後,陸放又出資差人去縣城請了白事行頭。這年頭,死人哪裡用得起棺材,活人都吃不上飯了。雲石村有多少個年頭沒見過死人用棺材了,於是乎,這喪事辦得便像是喜事一般,村裡頭的每一個人都出了場,入土的那一天,劉永沿著山路一直跪拜,額頭都磕起了一個大鼓包。
那瘦村民買回來的白布倒是能用得上,那一堆藥材卻是浪費了,因為,那是用來給難產的女人延長一些歲月的。
陸放在村裡呆了幾天,留給徐大山一筆銀兩之後便離開了村莊。臨走時,村民們依依不舍的將他送出了十幾裡地。
中平五年(188年),各地黃巾餘部皆揭竿而起,朝廷上下一時忙得不可開交。太行以北乃是張牛角、褚飛燕等人為統領的黑山軍;青州一帶,則是周倉、裴元紹帶領的黃山軍。其他各地大大小小,或是以地為名,或是以人為名,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推翻暴征無道的朝廷,活捉皇甫嵩、朱儁(jun)為大賢良師張角報仇。
各路人馬出州入郡,遇強則進山躲避,遇弱則痛下殺手。一時間,國家混亂,各地諸侯、州牧皆帶兵出剿,一副天下大亂之像。
陸放是在這一年之後回來的,距他離去時,剛好是四年光景。他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來了許多酒肉,甚至還有兩大車布匹和各種生活用具。
泥路上,一個樵夫扛著兩捆綁得異常誇張的柴禾走來,待到了徐家大門外,便聽他大喊:“徐大哥,今天的柴禾不錯,我給你家捎來了一些!”
“劉兄弟啊劉兄弟,不是我老徐說你,你說說你,都這麼些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見外呢。你看我這院子,堆的全是你砍來的柴,這他娘的得燒到何年何月才能燒得完啊?”
老徐家的屋子擴建了一些,門口也圈起了一個小院,本來是打算弄給孩子們玩耍的,沒曾想全讓給劉永堆柴了。
徐大山拍著大腿從門裡就躥了出來,一見著劉永,他便沒了好氣。
“徐大哥,你們對我的恩情……劉永隻有這些拿得出手……”
“你啊!”徐大山打斷他道:“咱兄弟老說這些乾啥嘛,半坡那塊荒園子原來是我家的,我爺爺那輩下來就逐漸荒廢了,你要是真有功夫,沒事了就去那裡搭個棚子,平時也可以屯放些柴禾,我這裡燒沒了,自己會去那裡拿!”
“得嘞!”
“爹!”
這時,一個瘦弱小男孩從屋裡跑了出來,緊跟著,一個肥嘟嘟的也跑了出來,一邊跑,那臉上的肉還不停抖擻。
“劉叔,劉叔!沁哥兒今天又打我屁股!”
“又欺負你了啊。”劉永放下背上柴禾,伸手抱起了小胖墩徐虎,那瘦小的劉沁卻被晾在了一邊。
“我給你說,你可彆慣著他啊,這小王八犢子,天天不讓人省心,沁兒,來徐伯伯抱你。”
這時,徐大娘也抱著一個俊秀的小丫頭走了出來。
“我說你,整天把這丫頭抱在手上……”
“我還就抱了,這可是我的寶貝心肝啊,那可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丟了!”
“得得得!”
徐大山一邊得得一邊把頭點得像翻水車一樣,直把三個小孩逗得咯咯直樂。
“你家幾個還在這裡閒散,陸先生回來了!”
“昂?”
“陸先生,陸放回來了!”
“哪兒呢?”
“就在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