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走了大部分風沙,程青青本能縮起身體,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後背抱住他,粗糙的砂礫打在他黑色的製服上發出“沙啦啦”的聲響。
“你怎麼樣?”
程青青認出這是沈晝的聲音。程青青剛想說一句“我還好”,乾澀的砂礫不小心吸進喉嚨,引得她一陣乾咳。
她劇烈的咳嗽把沈晝嚇了一跳。他的目光竭力從她四肢的傷口移開,從懷裡拿出水袋:“喝點吧。”
程青青沒跟他客氣,吐了幾口混合著沙子的唾沫,然後接過水袋仰頭就往嘴裡灌。
她抬頭看向抱著她的男人。
他的臉黃一塊,黑一塊,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衣服也臟了破了,反而有些搞笑。
當然,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鬱刑呢?”
“他受了點傷,倒是你……”他手指摸著程青青手臂上的一個血洞。從三四歲就開始與喪屍打交道的他很清楚這就是喪屍留下的抓痕。
女人對喪屍病毒的耐受性幾乎為零。
他不敢呼吸了。
“你被喪屍咬到了。”
他甚至說的是陳述句。
麵對他一副悲痛的樣子,仿佛接下來就要去給她上墳了,程青青一句俏皮話不敢說,掙紮著站起來:“沒有……應該沒有,我好得很。”
她全身上下灰頭土臉,身上到處都是血洞和擦傷,衣服破破爛爛都沾了血的樣子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緊接著她就看到一群醫療兵抬來一個擔架。她剛想說用不著這麼誇張,一抬腿就差點摔在地上。還是沈晝及時扶住她才沒有讓她傷上加傷。
她低頭一看,小腿居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角度,應該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摔骨折了。
有時候腎上腺素就是牛逼,直到現在她才感受到一陣一陣的疼痛。
她對這些不致命的小傷不以為意,但是沈晝和幾位醫療兵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們給她的腿上好夾板,然後把她固定在擔架上,抬著她就往直升機上走。
程青青不喜歡被這樣束縛著,固定傷員可以理解,但哪有把手腳都一起捆住的?
她掙紮起來,沈晝把她按住:“挺話。”
“你那呢?”
沈晝猶豫了一下:“我留下來看著你。”
“鬱刑怎麼樣了?”
“他……”
站在鑽地蠕蟲頭頂的時候,借著高度優勢程青青往鬱刑那邊看了一眼。他那邊的情況很不妙,甚至可能傷的比她要嚴重,用尚且靈活的手腕拍了拍沈晝的手指:“那就快去吧!我沒有事的,不會變成喪屍的。不用擔心我!”
沈晝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他與醫療兵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他們看向她的目光帶了些許疑惑。
似乎是在困惑,她怎麼還沒屍變?
隨著程青青再次催促,沈晝終於下定決心,告訴醫療兵“有事及時通知我”就快步離開了。
路過的時候她看到躺在戰場中間的龐然大物,那是鑽地蠕蟲的殘骸。它幾乎被炸斷了,斷裂處焦黑一片,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味道。
有一些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在上麵采集標本,他們全副武裝沒有一絲皮膚裸露在外,護目鏡下的眉頭緊鎖。
程青青望向灰蒙蒙的天。記得剛出門的時候她還讚賞過美麗的藍天,然而轉眼間它就與大地融為一體了。
直升機上,他們把擔架固定住,醫療兵分置兩側,左邊給她注射針劑,右邊給她抽血,還有一個用棉簽取了一些傷口分泌物到試管裡。
程青青從來沒有被醫生們這麼關照過,心情有點難以言喻。係統給她看過這個時候女性感染喪屍病毒的比例,簡直觸目驚心,就像女性集體得罪了上蒼神靈被降下神罰一樣。
在這些人的眼裡,她早就應該屍變了,至今沒有變化隻能說是天選之子,必須抓起來研究研究。
假如我的存在能研製出新的針對女性的特效藥,怎麼研究都無所謂啦……隻要彆把我解剖了就行。
她仰頭看著忙碌的醫療兵:“你知道那個叫鬱刑的人怎麼樣了嗎?是我們的副隊,跟沈晝隊長一起的。”
醫療兵拿著留置針思索半晌,似乎想起來了什麼:“他受了傷,感染很嚴重,正在治療。”
“感染?”程青青瞪圓眼睛。
醫療兵顯然比她更困惑,他完全沒想到同樣是被喪屍傷到,這個女孩沒事,一個大男人反而感染發起高燒,打了疫苗也不見起作用。
“具體情況也我不清楚,你們都需要進入研究所,進行係統的檢查和治療。你現在可以休息一下。”
不知是不是藥物的原因,程青青很快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睡意。在昏睡之前,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與旁人說些什麼。
而她已經聽不見他們說話的內容。
……
五架武裝直升機直接降落在d區第三生物醫療研究生的樓頂。有研究員和醫師在上麵接應。
最先被抬下來的是程青青的擔架。她的身上纏滿了繃帶,儼然成了個木乃伊。小腿腫脹的厲害,必須儘快動手術。
隨後是鬱刑的擔架,他被約束帶緊緊捆綁住四肢和軀乾,即便已經打了大劑量的安定,睡夢中的他依然十分煩躁,因為煩躁和譫妄,絕大部分傷口都在往外滲血,由數名軍人和強壯的醫療兵包圍著,像是在押送一頭狂躁的雄獅一樣。
再後麵是一些普通的傷員。他們有的受傷頗重,不過都沒有彆的特殊症狀。
等候在樓頂的醫療人員迅速靠近與護送的醫療兵做了一個簡單的對接,然後分彆領走了不同的傷員。
程青青和鬱刑會在手術過後進入特殊的觀察室,其他傷員則會去普通醫院進行治療和療養。
沈晝沒什麼大礙,隻是皮外傷和肋骨折,甚至不用去手術室,這種小事在急診室裡就能處理。
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洛以懷沒有守在程青青身邊,也沒有去處理公務,而是跟著他進了急診室,顯然是有什麼話想說。
可是傷口都已經縫合完了,這位執行官卻還看著程青青的手術室,一言不發。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晝不再看他,而是詢問起給他處理傷口的醫生:“您好,我想知道,我的戰友受的傷跟我差不多,為什麼他會出現那麼強烈的反應,而我卻沒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