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年後。】
※※※
宇智波止水一直聽說宇智波鼬有一個妹妹。
鼬的弟弟他是早已見過了的。小男孩大多很淘氣,佐助也不例外。偷偷跑到後山訓練場也不是第一回了,偷看他們訓練也不是一次兩次,止水也沒少逗他——畢竟看仰慕哥哥的小男孩被激得像隻炸毛的小黑貓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佐助和鼬都生得很像母親,當然,也有像父親的地方,佐助是頭發,鼬是淚溝。兄弟兩個簡直就像是把血緣關係寫在了臉上一樣。當然,他們兄弟的感情也很要好。
這讓止水難免對宇智波鼬的另一個妹妹產生了好奇。
是的,止水當然知道鼬有一個妹妹。族裡偶然能聽到關於族長家體弱多病的小女兒的傳言。據說是在九尾襲村的那一夜受到了什麼影響,她的身體虛弱得不得了。五年間經常有人看到族長夫妻深更半夜把孩子送去木葉醫院的身影。
也許是因為這樣,那個小女孩一向深居簡出,幾乎不在人前露麵。就算是新年參拜和家族祭祀這樣的大事也見不到她的身影。
既然見慣了佐助,自然也會想見一見鼬的另一個妹妹。
也許是因為這樣,當鼬邀請止水來他家做客的時候,止水欣然答應。
“好啊。”他笑著拍了拍鼬的肩,“我也很想見見你一直念叨的妹妹呢——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純雲羅。”宇智波鼬微笑著說,“她叫純雲羅。”
族長家的宅邸在宇智波族地的深處,是一方占地麵積不小的大宅。沿途都可以看到牆壁上宇智波一族的團扇族徽,午後的陽光拖過牆壁,在地麵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踩過長長的影子之後,宇智波止水在族長的家門口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吊帶裙的小女孩,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就算不用鼬來介紹,止水也一瞬間便知道了,那就是他的妹妹。
那個小女孩有著和宇智波鼬一樣柔順的長長黑發,從係了緞帶的寬簷涼帽下抬起頭來,剛一看到鼬,白皙秀麗的小臉上便綻開大大的笑來。
“哥哥!”
她高高興興地撲過去,一把抱住宇智波鼬的腰,努力踮起腳,把臉埋到哥哥胸口蹭了又蹭。
“這一次去了好久呀哥哥!”
“小心。”宇智波鼬用雙手扶住她的肩,微微彎下腰免得她太費力,“出門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一次是要去其他國家參加中忍考試,所以會回來得遲一些。”
“通過了嗎?”
“通過了。”
“是第一個嗎?”
“是的。”
“這樣啊。”小小的女孩子大人似地歎了口氣,更努力地踮起腳,伸手摸了摸哥哥的頭,“那麼,不要難過了。”
宇智波鼬微微怔了一下,而後低下頭,很輕地貼了一下妹妹的頭頂。
“……嗯。”他微笑了一下,“不難過了。”
“對了,有禮物嗎?”
在他退開以後,小小的女孩子高高地舉起手來,止水留意到,她有一雙和鼬很相似的眼睛,雖然沒有淚溝,但是睫毛一樣的長,眼尾也一樣的向上翹起,笑起來的時候莫名有點像被寵壞的小貓。
她把手舉得更高了,撒嬌似的拖長了尾音:“手信手信——出門要帶手信回來呀!”
麵對著這樣會撒嬌的妹妹,宇智波鼬的神色也越發無奈起來。他從腰後的袋子裡拿出一袋包裝精美的金平糖,輕輕放在妹妹手心裡。
“路上太匆忙了,隻買了這個可以嗎?”他不無歉意地說。
“嗯!”她雙手接過,露出很可愛的笑來,“謝謝哥哥,我很喜歡這個!”
“不介紹一下嗎?”止水笑嘻嘻地把胳膊搭在鼬的肩膀上,壓得個頭比他小了一截的男孩更矮了一點,“哇,這麼可愛的妹妹,如果是我的話一定天天帶她出去炫耀!鼬你藏得好深!”
“止水……”鼬的語氣更無奈了一點,他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拍了拍止水的胳膊,“宇智波止水——是我的朋友。”
“叫我止水哥哥就好了!純雲羅妹妹!”宇智波止水將兩指並攏在額角一貼,十分自來熟地衝鼬的妹妹比了個手勢。
純雲羅隻是點了點頭:“你好,止水。”
“嗚哇……溫差真的好明顯啊,鼬。”宇智波止水誇張地哆嗦了一下,隨後自己也撐不住笑了起來,“天哪,好肉麻哈哈哈哈哈。受不了受不了。”
“……”
宇智波兄妹的眼神真是相當有內涵。
“好啦好啦。”止水擺了擺手,“不開玩笑了。讓我想想,第一次見麵還是應該給可愛的小妹妹送點禮物才對吧?”
他伸出手來,學著鼬的動作壓了一下女孩的頭頂,少年的手掌把寬簷涼帽壓得很低,隔著帽子胡亂揉了兩下,帶得女孩的腦袋也跟著亂轉起來。
“給你變個魔術。”他故意把女孩的涼帽往下拉了一下,“1、2、3——”
啪的一下,宇智波止水就從原地消失了。
等女孩扶著帽簷,有些氣惱地抬起頭來時,已經不見了宇智波止水的身影。正當她昂著腦袋左看右看的時候,止水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啪地一下拿走了她的帽子。
“……還我!”
女孩有些氣惱地回過頭去,臉上卻壓下一片陰影,原來是止水把帽子反過來壓在了她的頭頂。
不知道他在裡麵放了什麼,輕飄飄的寬簷涼帽一下子變得沉甸甸了。壓得她的腦袋都往下墜了一下,她連忙用雙手去捧,接住的卻是一帽子的……
“番茄?”
她稍稍睜大了眼睛。看著被當成籃子用的那一帽子的番茄。每一個個頭都很大,熟得透了,飽滿得好像用手指輕輕一碰就會流出汁水來一樣,散發出來的番茄香氣,強烈地就像招著手喊人來吃一樣。
“既然和佐助是雙胞胎的話,應該喜歡的東西也差不多吧?”
止水笑眯眯地說,對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這是隔壁家的婆婆送給我的,據說是她自己栽種的番茄,什麼也沒加,熟透了真的很好吃——都送給你啦,純雲羅。”
小女孩拿起一隻大番茄,有趣似的在眼前看了又看,還湊過去聞了聞。小貓一樣。
聽到止水的話,她轉過眼睛來,而後輕輕地笑了。
“喜歡吃番茄的可不是我。”她抱著帽子,露出有些狡黠又有點壞心的神情,“不過,要是在佐助回家之前就把這些番茄都吃掉的話,他應該會露出很有趣的表情吧?”
“哇。”止水意外地看了鼬一眼,“小惡魔啊。”
純雲羅哼笑起來,從鼻子裡哼出隻有她聽得懂的旋律,抱著裝滿了番茄的帽子往院子裡走。看著她輕快的步伐,止水搖了搖頭,也失笑起來了。
“你妹妹真的很可愛。”
止水用胳膊撞了撞鼬的肩膀,調侃起來。
宇智波鼬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很可愛的妹妹抱著一帽子的番茄進了廚房,不多時就端著一大白瓷盤的紅番茄走了出來。今天才摘下的番茄剛剛被水洗過,青青的蒂上還帶著枝乾的氣息。宇智波止水同鼬的母親美琴打了個招呼,便去洗了手,和鼬一起在遊廊上坐下來,三個人一起吃起了番茄。
完全成熟的番茄飽脹得像是用手一碰就會裂開,果肉沙沙甜甜,內裡的汁水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酸味,一口咬下去,濃鬱的香味和酸甜的汁水一起溢滿口腔,聞得到夏天的氣息。
新鮮的番茄飽含水分,就像一整顆熟透的心臟,不管怎麼小心,紅色的汁液都會沿著手掌滑下來。
純雲羅的吃相卻意外地很好看,雖然會弄臟手,卻不像其他孩子那樣弄得滿臉都是。到底是孩子胃口小,雖然發下了“要在佐助回來之前把番茄都吃光”的雄心壯誌,但其實吃到了一半就已經吃不下了,隻好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鼬也習以為常似的拿過來,替她消滅起剩下的半個番茄來。
於是小姑娘也笑了起來,在毛巾上擦擦手,就坐到了遊廊下麵,似乎是擺了玩具的地方繼續擺弄起來。鼬給她的金平糖袋子就放在一邊,明明剛剛才說了“吃不下了”,現在卻又貪嘴地拿了兩枚金平糖含了起來。
止水原本是微笑著看她在那裡玩耍,看著看著卻忽然皺起眉頭來。
不對……
他想。
那些東西不是小孩的積木,而是忍具的零件。
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普通的忍具,那明明是……
“喂,鼬——”
他猶疑著看向好友,就像知道他想說什麼似的,小小的少年搖了搖頭,打斷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知道。”宇智波鼬移開了視線,用一種遠超成年人的沉穩語氣說了下去,“那些零件是我找給純雲羅的。”
那些並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而是幾十上百個忍具的零件。那些忍具都被隨便地拆得七零八落,然後再重新組裝起來,變成了止水想也沒有想過的東西。
“唔?”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哥哥喊自己的名字,小小的女孩子抬起頭來,臉頰因為含著金平糖而鼓了起來,孩子氣地從左邊轉到右邊。她的眼睛也從左邊轉到右邊,看看鼬再看看止水,隨即露出了然的表情。
“要看看嗎?”她很大方地舉起手來,把自己手裡的小東西遞過來,“剛剛組裝好的,還沒有試過呢——要不要試試看?”
“嗯……”止水露出沉吟的神色,而後微笑起來,“好啊。可以讓我看看嗎,純雲羅?”
“當然可以。”純雲羅又露出了那種有些壞心眼又有點小得意的笑,“看好啦!給你變個魔術——1、2、3!”
她把手裡的鐵球丟到了草坪上。
隨即——
“!”
宇智波止水猛地睜大了眼睛。
草坪在一瞬間便黑了下去。
準確說,翠綠的草坪被漆黑的刀片所吞沒了。那些碎片閃動著銳利而又懾人的寒光,於一瞬間鋪滿了整片草坪,在陽光下越發顯得鋒利得令人毛骨悚然。
而最為毛骨悚然的是,這個過程中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唯一可以稱為聲音的,隻有球體觸地時的細微悶響。幾乎被自然的噪音——被蟬鳴、被風聲、被枝葉搖動的簌簌聲所遮掩過去的小小雜音。
這是為了殺人——為了暗殺而設計出來的機關。
足夠安靜,足夠隱蔽,非常好藏匿,爆發的速度也足夠快,足夠在普通忍者反應過來之前擊中他們,重傷他們。而且炸裂開的麵積足夠廣大,也極難閃躲。
唯一的缺憾就是——
“傷害力不夠啊。”女孩子咯吱咯吱地嚼著金平糖,可愛地皺了皺鼻子,“可惜了,再加入碎片的話就很難維持無聲和迅捷的平衡了。真是的——姑且算是失敗了吧。”
她往後一靠,撐著木質遊廊的地麵,胡亂地晃了晃自己的腿。纖細的小腿蒼白得近乎刺眼,帶著某種不言自明的病態。糖完全咬碎了,她抿著嘴發了會兒呆,隨後又笑著直起身來,隨意地踢了踢白色的裙擺。
“也沒關係啦。”她用那種很閒散的語調說了下去,“再試試彆的就好了。”
“……”
宇智波止水卻很難有這樣閒散的心情。
他垂下眼來,看著鼬的妹妹。
可愛的,卻也是危險的,天真的,卻也是殘忍的,病弱的,卻也是可怕的……名為純雲羅的小女孩。
宇智波止水是天才,宇智波鼬也是。他們一個是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瞬身”綽號的忍者,另一個是宇智波一族百年難遇的天才。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至少比現在隻是從廚房探出頭,看到地上那一片狼藉也隻是搖搖頭說一句“又在淘氣了”的美琴更加了解——這是一種多麼恐怖的才能。
隻是坐在遊廊上玩耍似的擺弄零件,弄著弄著就弄出一件很可怕的機關……這份才能,幾乎隻有已經離開木葉的,“三忍”之一的大蛇丸才能與之相提並論。
論個人戰鬥,止水並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大蛇丸。但是——如果是研究忍術與忍具這方麵,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
用已有的忍術和忍具去殺人,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任何一個忍者隻要勤加修煉,都能學會那麼一兩個殺人術,以及如何使用忍具。
但是為了殺人而研究出新的忍具和新的忍術……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就像是學數學。學會公式和解題,隻要願意付出努力都可以做到。但是研究出一個新的公式,或者一套彆人沒有想過的新題型,卻隻有很少很少的人才能做到。
他看得出來,這種事情對宇智波純雲羅隻是一個遊戲——而且隻是一個可以拿來給哥哥炫耀的小遊戲。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但是,宇智波鼬卻摸摸妹妹的頭,對她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我看到了,這個已經做得很好了,純雲羅。”他溫聲說道。
“誒嘿嘿。”
純雲羅也笑了起來,她小跑到草坪那裡,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小道具,草地上的碎片就都被收了起來,她把分開的鐵球嚴絲合縫扣好,又小跑著回來,把這個剛剛才破壞了一整片土地的機關舉到哥哥麵前,露出大大的笑容。
“給你!”
宇智波鼬接過了那個危險的黑鐵球,純雲羅便很高興地坐回原本的位置上,繼續玩她的遊戲。
“……………………”
宇智波止水扭頭看著自己的好友,欲言又止。
宇智波鼬垂下眼簾看了一會兒那個小機關,還是收到自己的忍具包裡。
“我說,鼬。”止水終於還是忍不住對他說了,“你應該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吧。”
“我知道。”宇智波鼬很輕地歎了口氣,“但是純雲羅是好孩子。”
“……這種好像沒有錯又好像有什麼地方完全不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宇智波止水忍不住這樣吐槽,但到底說不出彆的什麼話。
一定要說的話……這對兄妹兩個人都是有夠奇怪的。
常識人止水痛苦地撓了撓腦袋,最後還是決定假裝自己什麼都不明白。
不過這樣一來,到底也是坐不下去了。吃完番茄之後,宇智波止水搖搖頭拒絕了美琴媽媽試圖留他吃飯的建議,洗乾淨了手便離開了族長家。
……雖然作為朋友這麼想不太好(也不應該乾涉另一個朋友的家務事),但宇智波止水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鼬對於自己的弟弟妹妹,有時候實在太過溺愛了。
“喂,止水!”
隻是,臨走之前,純雲羅還是追了過來,她舉起另一個奇形怪狀的小東西——一看就是她自己做的機關遞給他。
——她有一雙孩子才有的純澈的眼睛。
止水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對上那雙眼睛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末了,宇智波止水也隻好認輸似的歎了口氣,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從純雲羅的手裡接過了那枚機關。
“謝謝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