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單薄的艾萊薩也從影子裡長了出來，冷血者狀態早就破功，他後怕地捂了捂胸口，長出口氣。
從槍林彈雨裡逃跑真是刺激……
“唉，你這個沒見過大場麵的小鬼。”老紮賴從映在牆壁上的影子裡掏出一瓶暗紅色的液體，遞給艾萊薩，“喝一口緩緩。”
艾萊薩下意識接過來拔開蓋子，在即將喝下去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這是什麼？”
“我從醫院偷出來的采血瓶。”
“……我不喝血，謝謝。”艾萊薩把蓋子塞了回去，還給老紮賴。
“我還以為所有惡魔都會喜歡人血呢。”老紮賴咕咕噥噥地拿回采血瓶，塞回影子裡，又重新掏出來一瓶盒裝的飲料，“可可飲料，喝嗎？”
“我有人類的基因。”艾萊薩接過可可飲料的紙盒，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他插上吸管，吸溜了好幾口，被那醇厚的甜味安撫，才終於緩過來了。
“對於人類而言，可可有安撫情緒的功效。”老紮賴又掏出幾盒不同的紙盒裝飲料，扔給了艾萊薩，“接著，想喝多少喝多少，彆客氣。”
艾萊薩奇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大方？”
“我一直都很大方！”老紮賴看起來想跳起來踹他一腳，“光那幾塊黑曜石我都回本了，更彆說那批武器！”
說到這裡，老紮賴控製自己的陰影口袋翻過來，嘩啦啦倒出十幾個軍火箱，“可以分贓了！”
艾萊薩也把自己的陰影口袋翻過來，嘩啦啦倒出了好幾個軍火箱，讓這些軍火堆在一起。
他難以遏製地露出了笑容，然後又歎了口氣，“要不是蝙蝠俠出現，我們本來可以得到更多的。”
“我活了五百年，得到的最重要的一個教訓就是不該貪婪的時候彆貪婪。”老紮賴哼了一聲，“如果控製不住自己，遲早有天死在哪裡。”
“你說得對。”艾萊薩點頭同意，在羅馬尼家，他見過太多因一時的貪婪而被處決的家夥。
他們點數了一下箱子，然後暴力破壞了鎖芯。
“哇哦……”
一共四十一個箱子，十箱是爆破物，剩下的都是各種各樣的槍械和子彈。
唯一尷尬的點在於，那些爆破物他不知道要怎麼安裝，部分過於複雜的槍械他也不會用。
雖然暫時沒打算用這些去破壞什麼，但是日後還是打探一下使用方法……艾萊薩點了點頭，將爆破物、槍械、子彈和老紮賴平分，分彆收進自己的陰影口袋裡。
他挑了幾把自己會用的槍沒有鎖回箱子裡，裝填上子彈，確保自己隨時都可以從影子裡掏出來。
雖然黑麵具給了艾萊薩一張一百五十萬的支票作為預付款，但這筆錢他們暫時沒法取，於是艾萊薩把支票給了老紮賴，等他想辦法兌換成現金再分。
“那，行動結束？各回各家？”艾萊薩試探著問。
“這不廢話，你難道還想摸回那個倉庫去？蝙蝠俠甚至會隨身攜帶聖水！”老紮賴理所當然地道，“不能貪心，賺得也夠了。”
“我不怕聖水。”艾萊薩小聲說。
“你……要不是見過你的角和尾巴，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惡魔。”老紮賴瞪了他一眼，然後秉持著照顧低齡幼崽的心態大度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不是我家。”艾萊薩抿了抿唇，“還是不了，如果很快就回去，他們反而會懷疑，我得保持正常人的速度步行，他們有我的定位。”
“唉。”老紮賴歎了口氣，“你也挺不容易的，如果下次還有這種白嫖的好事，記得找我……你認得回去的路吧？”
“我帶了手機，查查地圖就好了。”艾萊薩不甚在意地道，“正好我趁機在外麵多逛會兒。”
至於哥譚夜晚的危險，他倒是不怕，如果有人試圖搶劫或綁架他，那他不介意接受好心人的饋贈。
“好吧，我先走了。”老紮賴乾脆地揮揮手，然後潛入了陰影。
過了一會兒，他又從影子裡冒出頭，“你真的沒問題？”
“你覺得一個惡魔會被普通人傷到？”艾萊薩好笑地反問，“你這麼不放心我？”
“……我隻是隨口問問，隨口問問！”老紮賴跳腳，“要是你死了，我們還怎麼打那個石像鬼！”
“嗯嗯嗯，你說得對。”艾萊薩敷衍地點頭，他早就看穿老紮賴心軟的本質了。
老紮賴離開後，艾萊薩平複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同樣潛入陰影，沿著牆麵遊上窗戶，在皎白的月光下翻下牆麵，穿過鐵絲網。
一塊老舊的路牌前，一團漆黑的影子突然直立起來，似乎在根據路牌辨認方向。
片刻後，影子貼回地麵，慢慢地向前以普通人步行的速度遊動。
為了不被蝙蝠俠抓到，在回到城區前，艾萊薩都不打算從影子裡出來。
工業區緊貼著混亂的東區，艾萊薩很快就來到了東區邊緣，從無人的陰暗巷子裡長了出來。
“潛行了這麼遠，蝙蝠俠總不可能抓到我了吧？”艾萊薩小聲嘟噥，“不知道塞拉菲娜什麼時候會來抓我，不過這裡是哪條街？手機……”
他一掏衣兜，然後發現了一件很尷尬的事。
——他的手機不見了！
艾萊薩表情凝固，不信邪地把全身的衣兜都翻了出來，但是哪裡都沒有，原本放在口袋裡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丟失了。
裡麵有他珍藏的超人照片！
艾萊薩咬牙，很想當場原路返回現場尋找手機。
大概率是在軍火倉庫裡丟的，如果蝙蝠俠還在那，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他倒是不介意被抓起來，但要是落到這幫義警手裡，很難說羅馬尼家族會不會乾脆放棄他，直接啟動死亡程序。
畢竟蝙蝠俠可是貓頭鷹法庭都感到頭疼的存在，聽說法庭數次派出利爪都沒能乾掉他……在羅馬尼家族退出哥譚的這二十年間，他聽說哥譚的貓頭鷹法庭成員因一個利爪的背叛覆滅過一次，而那一次，他們派出了絕大多數利爪去對付蝙蝠俠，才導致了後方的空虛……
就算這樣，蝙蝠俠還是沒死，那些法庭成員的死亡同樣帶走了蝙蝠俠秘密身份的線索。當然，每個家族都有繼承人，都有接任者，於是貓頭鷹法庭很快就秘密重建了。
在那之後，他們就不怎麼敢去惹蝙蝠俠了，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都收斂了不少，就算蝙蝠俠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也隻以忍讓為主。
在明麵上，羅馬尼還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上流家族，曆代家族成員大多從事法律和宗教事業，而且頗有建樹，多米尼克本人就是一個頗有名望的大法官。
地下黑手黨的部分雖然法庭內部人儘皆知，但從來不會擺到明麵上來，很多首尾也都處理得乾淨。如果艾萊薩落入警察手裡，他還有信心羅馬尼家族會想辦法把他撈回去，但如果是義警……按多米尼克的說法，這群不講道理的暴力瘋子可不會給羅馬尼談判和賄賂的餘地，聽說蝙蝠俠每天都會把罪犯揍進醫院，就連老法爾科內都被他掐著脖子逼問過。
多米尼克曾告訴過他，蝙蝠俠的出現標誌著法爾科內的衰落，曾經橫跨哥譚黑白兩道的無冕之王聲名掃地，家族成員接連落網。而羅馬尼家族甚至還沒有當初的法爾科內那樣強大。
所以艾萊薩完全沒有信心，如果他在犯罪現場被蝙蝠俠抓住，多米尼克很可能會直接讓塞拉菲娜啟動死亡程序，防止羅馬尼家族遭受同樣的打擊。
他還不想死。
隻能和超人珍藏照片說再見了……艾萊薩心痛地想。
不過沒了手機地圖，這裡又是哪裡？
呃，工業區在東區邊緣，他應該要穿過東區……往西邊走？
哪邊是西邊？
現在幾點了？月亮在哪個方位？月亮呢？
年輕的惡魔迷失在黑暗的街巷，空中陰雲層疊，仿佛隨時都會下雨。
不是真的要下雨吧？
趿著拖鞋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個多小時，他撂倒了三個街頭幫派的小混混，反過來打劫了兩個搶劫犯，依靠惡魔的直覺靈感躲過了一起拐賣。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他頭上。
艾萊薩仰起頭，看向黑壓壓的陰雲。
淅淅瀝瀝的雨水在混凝土地麵上濺開水花，雨漸大了，很快發展成山呼海嘯的暴雨，隨著風吹拂的痕跡潑灑著雨幕。
艾萊薩被浸沒在雨中，柔軟的黑發被打成一縷縷，沉甸甸地往下墜著水滴。
他本能地渴望溫暖、乾燥的房間，雨幕將建築分割成一個又一個小世界，每個小世界裡，人們都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
他感到孤獨，甚至有點想念起塞拉菲娜，但一升起這個念頭，他就用力地揮散了，他怎麼能想念一直以來禁錮他控製他的人？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又能想念誰呢？
艾萊薩垂下眼睛，雨水成線地沿著下頷流落。
他能想到的朋友……都在夢裡，在迷宮裡。
他想去見他們，可他又如此惶恐，共享一個秘密的羈絆，他真的能泰然受之嗎？他真的能將他們當成朋友嗎？他們認識甚至不超過一個星期，他能將自己的惶惑與孤獨，將這飄零無依的苦痛交付在他們身上嗎？
年輕的惡魔害怕又彷徨，他知道自己很奇怪，一邊渴望他人，一邊報以懷疑，就像撲騰的蛾子，一邊想要撲進火裡，獲得溫暖，一邊又害怕被火光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