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老紮賴應激般叫了一聲，而後喃喃：“但是，好吧，黑麵具是個惡盈滿貫的罪犯，這筆買賣我可以接受……”
等等？
這反應……
“……你真的沒騙取過人類的靈魂？”艾萊薩不敢置信地問。
老紮賴的紅皮膚更紅了，他看起來想跳起來踹艾萊薩一腳。
艾萊薩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偽裝輕鬆的外表下，那些謹慎和戒備都化成了快活的空氣。
一個魔鬼，沒騙取過人類的靈魂？
這不是跟他一個惡魔信上帝一樣搞笑嗎？
老紮賴惱羞成怒：“比起人類的靈魂，我更喜歡騙取財富，騙取重要之物，這隻是喜好問題！喜好問題！”
艾萊薩心裡一動，產生了個靈感。
目前所知，查潘是個實用主義者，單純不敬上帝兼看不起其它天使，妮戎誕生在哥譚地底的岩漿池裡，從沒到外界過，老紮賴沒騙取過人類的靈魂，苦艾隻吃屍體，而他自己也從來沒害過人……
這是不是意味著，來到這裡的標準之一是沒有作過太大的惡？
關於這個猜想，隻有墮落美人魚萊瓦莎和吸血鬼瑪瑞斯沒有驗證過了。
這個時候，艾萊薩才發現瑪瑞斯還沒來。
“瑪瑞斯呢？”老紮賴顯然也發現了這點，帶著轉移注意力的想法，他嚷嚷起來：“那家夥都在棺材裡睡了二十年了，他不是說要睡個飽嗎？怎麼人不在？”
瑪瑞斯之前一直在這裡？艾萊薩念頭一動，妮戎應該也是一直在這裡，因為她的現實世界裡隻有岩漿和黑暗的岩石。
說不定白天閒得無聊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這下棋……
萊瓦莎沉吟片刻道：“瑪瑞斯的古堡就在海崖邊，我遊過去看一眼。”
墮落美人魚激發手腕上的七芒星印記，回到現實，她從哥譚河裡一路飛速遊到入海口，繞個圈沿著海岸線遊動，花了大概二十多分鐘，就遊到了哥譚郊區山林裡一處隱蔽的海崖下。
她秀麗的頭顱剛露出水麵，就差點被迎麵掉下來的一具屍體砸中。
海崖上方似乎在進行著一場戰鬥，萊瓦莎看見了黑暗之矛——好吧，正確的念法是永夜之矛——那鋒銳的光輝。
瑪瑞斯在和什麼人戰鬥？
不行，得幫幫他。那家夥雖然自大了點，但人其實挺好的……
萊瓦莎甩了一下觸手，她馬上就貼近了海崖底下，找了塊礁石盤踞，她握緊拳，自我鼓勵了一句，才鼓起勇氣張開青紫色的嘴唇，開始歌唱。
縹緲淒美的歌聲從海崖底下像煙那般飄了上去。
瑪瑞斯那身昂貴的禮服已經裂開了好幾道口子，皮膚隱隱滲血，他剛將一個邪教徒碎成肉塊，在麵對越來越多的圍攻時，他剛打算潛入陰影，暫時放棄守衛祖傳的古堡，就發現那些邪教徒全都停止了攻擊。
海崖下傳來淒美縹緲的歌聲，看似微弱，但能傳播很遠，讓人一聽就心神動搖。
瑪瑞斯也是邪惡生物，還在迷宮內學習過迷惑心智的法術，因此很快就清醒過來，看著那些邪教徒循著歌聲搖搖晃晃地走向了海崖邊，接二連三地跳了下去。
撲通，撲通。
他看到四個被捆綁著雙手的孩童也跟著搖搖晃晃地綴在跳崖隊伍的最後，嚇了一大跳，趕緊把他們全部扔進了古堡大門，然後關門鎖門一氣嗬成，讓這幾個小孩彆跟著跑下去。
他已經知道來幫忙的是誰了。
瑪瑞斯展開黑色的蝙蝠翅膀，啪嗒啪嗒飛到海崖底下，果然看見墮落美人魚萊瓦莎正盤在礁石上揮動觸手，挨個擰斷了掉下來的邪教徒的脖子。
等所有邪教徒都掉下來了，瑪瑞斯懸在萊瓦莎麵前，右手按胸鞠躬道：“感謝你的幫助，偉大的瑪瑞斯子爵欠你一個人情。”
“我可不稀罕你的人情，瑪瑞斯。”萊瓦莎笑了笑，她看上去略有些不自在，“發生什麼了？怎麼那麼多人找到你家裡來了？”
瑪瑞斯沒發覺萊瓦莎的異常，憤憤地道：“那群家夥偶然發現了我家，想把我家變成他們的秘密基地！等一會兒，我先去解決那幾個被他們綁來的小鬼，檢查一下他們遺留的物品，看看有什麼線索，回頭老地方見。”
萊瓦莎沒有異議，點了點頭，“好，我就在水底，如果還有事情沒解決，可以找我幫忙。”
“剩下的偉大的瑪瑞斯能夠應付！”
吸血鬼速度極快地飛上了海崖。
墮落美人魚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輕輕呼了一口氣，她抬手不確定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我唱得好聽嗎……？”她喃喃自語道。
就在她打算下水時，瑪瑞斯又飛到了她麵前。
“那個……”吸血鬼不太好意思地問，“你能幫我把那些小鬼催眠一下嗎？我怕他們把我家的地址說出去。”
萊瓦莎：“……”
————————
深重的黑暗凝聚在一起，勾勒出兩道身影。
“瑪瑞斯！你這家夥可算來了，你遇上什麼麻煩了？”查潘嚷嚷，“萊瓦莎也去了這麼久！”
“有一群邪教徒帶著幾個祭品擅闖我的城堡，被瑪瑞斯大人輕鬆解決了。”瑪瑞斯揚起下巴道。
萊瓦莎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要不是我來得及時，你的城堡就沒了。”
“沒、沒有你我也能解決！”瑪瑞斯強撐道。
萊瓦莎嗤了一聲。
雖然她沒有看到海崖上麵的戰鬥，但看掉下來的人數，顯然不是瑪瑞斯一隻吸血鬼能夠搞定的，他能跑掉就不錯了。
“邪教徒？信的誰？”老紮賴稀奇道。
“你的老對頭，澤帕。”瑪瑞斯哼了一聲，“那家夥讓他們綁了四個小鬼，看他們遺留的筆記，應該是要火祭。一想到那群肮臟的家夥居然想玷汙我的城堡，我就感到反胃。”
“那四個孩子呢？”艾萊薩突然插嘴道。
瑪瑞斯愣了一下，不清楚艾萊薩問這個做什麼，“我把他們扔山腳下了。”
“送回去了？”艾萊薩確認般詢問。
“送回去了啊。”瑪瑞斯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問題，“萊瓦莎給他們催了眠，他們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吸乾他們的血。”艾萊薩故意道。
瑪瑞斯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漲紅了臉。
“我，我是一個有紳士風度的血族！而且，而且，那幾個小鬼能有多少血？偉大的瑪瑞斯子爵看不上這種劣等食物！”
這借口真爛。艾萊薩內心嘖嘖兩聲，接著問：“那些邪教徒都殺了嗎？”
“那當然。”瑪瑞斯總覺得這小子不安好心，警惕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這隻是驗證了我的一個猜想。”艾萊薩環顧一圈，“關於這個地方篩選邪惡生物機製的猜想。”
妮戎好奇地問：“你的猜測是什麼呢？”
“你們其實都沒有作過太大的惡，真正殺害過無辜的人吧？”艾萊薩悠然開口。
頓時，咳嗽聲和應激的反駁充斥了這個殿堂。
老紮賴被侮辱般尖叫：“我是一隻活了五百年的魔鬼！做過的壞事數不勝數！你這是汙蔑！汙蔑！”
“但你從來沒有騙取過人類的靈魂。”艾萊薩輕飄飄地說。
“這隻是個人喜好！個人喜好！我對人類的靈魂沒有興趣！”老紮賴仿佛被掀了裙子的少女，尖叫得快要破音。
艾萊薩輕笑一聲，“不管你是沒有興趣，還是故意不這麼做，這都讓你獲得了來到這裡的門票。你們之前那些中途退出的夥伴，是不是在殺害了無辜的人之後就不能再進入迷宮了？”
“看來你也發現了這一點。”查潘的反應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他露出笑容，“每次看到這群家夥吹噓自己多麼壞的時候，我都想笑。”
艾萊薩對此並不奇怪，他都能觀察到的問題，這個追逐知識的墮天使沒理由想不到。不如說，如果他想不到，那艾萊薩才得再刷新一下他對查潘的印象了。
妮戎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道：“很有可能，比利亞最後一次來這裡的時候說，他要殺了拋棄他的主人……”
艾萊薩打了個響指，“這就對了，你們應該知道，我們惡魔能看見各種生物身上的罪惡與墮落，但作為邪惡生物，我們身上天然就有墮落邪惡的氣息，這讓我無法直觀地進行判斷，但或許，這座迷宮能夠辨彆出我們真正的罪惡，從而把我們從其他邪惡生物中遴選。就像我們從人群中辨彆無辜者和罪惡者一樣。”
“這也是我的猜想。”查潘點點頭，“我猜，這裡應該有一個閾值，而那個閾值不超過殺害一個無辜者，殺害本身就罪惡的家夥應該不算，不然我那群前同事早就墮落了。”
“所以，隻要我們殺過一個無辜者，就會失去進入迷宮的資格？”萊瓦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說來，我殺的確實都是那些主動招惹我的家夥。”
“等等，既然我們都是，都是這一掛的……”老紮賴似乎很不肯承認自己算得上善良，“那你……”
“我不敢說自己是百分百的好人，但我絕對不是壞蛋。”艾萊薩笑著說，“這樣我就放心了，看來篩選的標準可以總結為黑暗、墮落但不邪惡，還好，還好。”
這說明他們至少不會做出自己無法接受的事。
“可你說要搞黑麵具的時候那麼熟練！”老紮賴大叫。
“黑麵具身上的罪惡和墮落熏得我快要吐出來，搞他算為民除害。”艾萊薩一點都不心虛，“說到這個，你決定好沒有？乾不乾這一票？”
“我，我儘力吧……”老紮賴支吾道，“他可沒那麼容易上當。”
艾萊薩露出了笑容，“不急，你還有不短的時間好好想想要怎麼做，因為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把召喚咒文給他。”
越容易得到的，才越不重視、越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