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幸歌把頭埋進膝蓋裡,不願接受匣子丟了的事實。
“你在找這個嗎?”耳畔傳來銜月的聲音。
謝幸歌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一眼便看到她的紫檀匣子,靜靜地躺在銜月手中。
謝幸歌衝過去一把奪過匣子護在身後,“你為何拿我的匣子?”
銜月被她的誇張的動作逗笑,“不就一個匣子嗎?裡麵不過就是十二兩銀錢,又不是什麼矜貴的物件兒,你還怕我拿了你的不成?”
謝幸歌輕輕掀起眼皮,漠然又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樓銜月,我警告你,不是你的東西不要亂動。”
“你你你嚇唬誰呢?我不都還給你了嗎?”銜月從未見過這樣的謝幸歌。
往日裡她都是一副笑模樣兒,對府中人也是淡淡的,話很少,怎麼今日突然發瘋了。
“你,你彆以為我怕你,不妨告訴你,我已經找好後路了,那個病弱世子留給你好了。”
見謝幸歌不言語,銜月故意激她。
“你自己去陪那個病弱世子吧,我我可不伺候了。”銜月帶著一絲嘲諷繼續說著。
她以為自己使出這般“殺手鐧”,謝幸歌就會羨慕嫉妒她,攀上郡王殿下這根高枝兒。
誰知,謝幸歌眸光淡然,神情沒有一絲波動,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隨便你。”
銜月見她抱著紫檀匣子要往外走,語氣有些急促地說:
“謝幸歌,你裝什麼清高?彆以為世子看上你了,你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通房,休要做什麼世子妃的美夢!”
世子妃?謝幸歌聽來隻覺好笑。
謝幸歌背對著她,想來銜月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以己推人,才會這樣想自己。
她和銜月本就是兩類人,若不是入府,這輩子應是無緣相識。
既是如此,多說無益,銜月找好了後路,那便如她所願。
謝幸歌頓了頓腳步,終是沒有轉過身,自顧自地走出房門,留銜月一人在房中。
她懷中緊緊抱著紫檀匣子,心中已有了新的打算。
世子寢殿內,念念的字都寫了兩張紙,期盼許久的楊梅卻始終沒來。
“額啊額”念念衝沈慕風比劃了個小小的圓球,是楊梅的形狀,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沈慕風領會到念念的意思,抬頭看向黎川,“你去看看她,彆是出了什麼事。”
“是,奴才這就去。”
黎川得了令,剛要出門,便與謝幸歌撞了個滿懷,盤中的楊梅灑落一地,兩人趕忙低頭一一拾起。
“奴婢再去涮洗一遍。”謝幸歌端著盤子說道。
“黎川你去洗。”沈慕風使了個眼色給黎川,命他去洗。
黎川從謝幸歌手中接過楊梅,“我去洗,你去伺候世子和二小姐。”
“是。”她回的很輕。
其實,自打謝幸歌踏進房門,沈慕風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
她似是哭過,臉色有些不好,消失的這段時間應是發生過什麼事情。
沈慕風心疑她是不是見過王妃或是素閒等人。
謝幸歌走到桌前,拿起念念寫的字,字跡與先前並無分彆,確實有待長進。
“額啊額,啊啊?”念念遞給謝幸歌一支筆,手中咿咿呀呀地比劃。
“她問你會不會寫字?會寫就寫幾個。”沈慕風接過話茬兒,語氣逐漸升高。
“奴婢會寫。”謝幸歌接過念念遞來的筆,扯過一張紙,素手輕抬,蘸了少許墨汁,落於紙間。
“花時氣暖長愁夏,竹裡風微又勝春。”沈慕風情不自禁讀出來。
她的字不像她的人那般冰冷,一撇一捺間似柳枝搖曳,字跡頗為娟秀,一行行如潺潺溪流。
沈慕風對她更加好奇,詩作如人,她不似平常的閨閣女子,內心應有一片丘壑。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世子,楊梅洗淨了。”黎川回來了。
“念念,我們歇息片刻。”沈慕風拉著念念去吃楊梅。
謝幸歌也跟在後麵伺候著。
“世子,奴婢到廚房看看午飯”
謝幸歌還未說完,沈慕風知曉她要說什麼,出聲打斷她,“你彆去,讓黎川去。”
“是,世子。”黎川心中翻起白眼,明明都是做奴才的,世子隻知道偏心她的小丫鬟。
“世子,奴婢也去看看。”謝幸歌想了個借口。
“不用,你就在這兒。”沈慕風直接拒絕了她的借口。
沈慕風這樣做,有一多半是為了念念,他看得出來,念念很喜歡謝幸歌。
念念在府中親近喜歡的人不多,謝幸歌算一個。
有她陪著念念,念念也會開心幾分。
聽見世子的回答,謝幸歌隻得候在一邊。
“念念,蘇姑姑對你不好嗎?”趁著吃楊梅的間隙,沈慕風問出心中疑惑。
念念搖搖頭。
“那你為何不願與她回院中去。”沈慕風繼續問她。
“額啊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額啊。”念念放下手中的楊梅,焦急地比劃。
“她隻要對你好就行,哥哥不會與她計較的。”沈慕風撫上她的腦袋,揉搓她額間的小碎發。
念念開心地點頭,隨即又抓了幾顆楊梅往桌前跑去,繼續練字。
“世子,奴婢”謝幸歌欲言又止。
“世子,飯做好了,您與二小姐來用膳吧。”黎川帶著下人們把飯菜端上來。
沈慕風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瞥了她一眼,沒再繼續問,先去招呼念念用膳。
主子們用完午飯,都一一睡下了,房裡暫時不用伺候,謝幸歌難得有空閒。
她一步一踱地穿過清風閣,來到荷花池邊。
午後陽光最盛,蟬鳴響徹院落,滿池子的荷花亭亭而立,荷葉搖曳,偶有蜻蜓蹁躚而來,輕輕立在荷尖,倏爾飛走,又蕩起圈圈漣漪。
見著這副景象,謝幸歌心裡也去了煩悶,荷花都不畏懼驕陽,更何況人呢
忽地,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
“郡王殿下,奴婢不是故意,奴婢先前多有冒犯”是銜月的聲音。
謝幸歌環顧四周,尋著聲音的來源,荷花池西南角的亭子中,銜月和一男人對立而站。
說完剛才那些求饒的話,銜月似是跪倒在地,等著男人發落。
也許銜月是得罪了府中的主子,謝幸歌無心理會她的閒事,轉身要走。
隻聽那男人回了一句:“冒犯什麼,我也沒有向你表明身份,自是不會怪你,再說了,那日夜裡,是我先與你說話的,你快起來。”
聽這話,二人此前應是相識,回想今日與銜月的爭論,她曾說已找好了下家,難不成是眼前這個“郡王”。
謝幸歌躲在二人的視線盲處,離近了聽的更加真切。
那男人把銜月扶起,見她抹淚兒,語氣頗為關心,“你怎麼哭了?”
“奴婢,奴婢害怕”銜月說著便哭得更痛了。
“發生何事了?”男人語氣急促。
“奴婢,奴婢不敢說”銜月猶猶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