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大雪封山,一直也沒趕上,這回可算是見識到了,這可真是,封的嚴嚴實實的。”
“是唄,本來秋天那一場雨,有些村裡日子就不好過,這段時間,你看村裡多少來走親戚的,那走的時候,多多少少的,那都拎著點糧食走的。”
“那,都說沾親帶故的,農村人又都重情,沒有深仇大恨,誰還真能狠下心看著親戚被餓死嗎?”
“是啊,這可好,再來這麼一碼事,原來光是肚子吃不飽,這回這是連住都成問題了。
再加上這野豬又來這麼一遭,好幾家都有了傷員,妥妥的雪上加霜啊。
你說,這老百姓咋這麼難呢?”
簡單默然,她能說什麼,不光是這個緊衣縮食的年代,就是在後世,那老百姓也是最艱難的,深究起來,無論什麼朝代,這貧富差距都是一道鴻溝。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不是一句空話。
窮,不光限製了人的行動,思維,同時更限製了人探索的勇氣,遇到困難的時候,底層老百姓更多的是求助無門。
就想說,我有好東西,但是我認識最大的官,那就是村長嗎,或者公社書記,那你說能怎麼辦?
舉個後世普遍的例子,就像高考,這是眾所周知的升學渠道,但是卻不是唯一的,但是那些捷徑,或者說可以少走的彎路,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為什麼彆人就有加分,就能參加單招,或者早早的就被特招,絕大部分家庭卻隻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踩著前輩的足跡,揮灑著汗水。
自然不是說按部就班的就不好,但是這種信息差,其實對孩子來說,也並不是公平的。
當然不能怪父母,怪家庭,也不能說這是根據貧富差距來區分的,但是肯定的是,這種封閉的窮的環境和氛圍,在這方麵總要處於劣勢的。
其實農村何嘗不是這樣?
現在這個一切都是集體的,計劃的年代,在老百姓眼裡,一個城裡人的身份都要高看不少,畢竟城裡人代表的是,能進廠,發票,有供應糧,不用頂著大太陽下地乾活,不用整日的看著老天爺賞不賞臉。
如果有能進城的機會,會多家庭都會舉儘全家之力供著,那不光是光宗耀祖那麼簡單,要是真的能在城裡站穩腳跟,再娶個城裡媳婦,那是改換門庭的希望。
但是,很少有人會想,城裡什麼都要花錢,如果買不到供應的糧和菜,要怎麼辦?難道真的就紮脖了?
有多少城裡人,一邊拿著供應糧,享受著彆人羨慕的目光,一邊還要農村父母兄弟勒緊褲腰帶的幫襯,就這樣,這城裡也是農村人趨之若趨的。
估計就是人往高處走的意思了。
簡單猜的沒錯,煤礦那邊確實是急的不行,不光是蔬菜,還有糧食等各種物資,雖然是雪大,他們也不能下礦,但是這一兩萬人就是一兩萬張嘴,每天睜開眼睛就等著吃飯呢,短短兩天時間,老鄭已經急的滿嘴燎泡了。
“三兒,利國,你們再去看看,道通沒通,走遠點,哪邊通了咱們先去哪邊,開車去,正好把道壓壓,”
“哎!”
兩個人答應著往外跑,那個交利國的還跟著同伴嘟囔,
“你說上回那個小姑娘,是縣城的不?也不知道她那個門路,能不能有存貨啥的?”
“你說上回那個,野豬?”
老鄭趕緊把人喊回來,
“你們說的是誰?”
實在不是他健忘,實在是這幾天把他折騰的不行,這腦子裡一片漿糊,
“說啥野豬?誰有野豬?”
利國倆人轉回來,小心的關上門,
“就是上我們拉回來的那幾車野豬啊,主任,你忘啦?”
老鄭腦子裡瞬間就冒出那個小丫頭的身影,他騰的戰起來,想了想,又委委屈屈的坐下,
“不行啊,這要是出點啥事,老程能把我撕了,咱們庫存還夠吃幾頓的?”
正常來說,食堂都會有幾天的物資儲備,但是誰知道,下雪之前那兩天那糧食就沒送來,本來這種情況也有,他們也沒多想,誰承想,就趕上這場雪了呢?
“我去看了,要是不開工,能將就個兩三頓,要是開工,那點東西,也就一頓,肉也沒有多少,”
“其他人呢?”
“主任,道都沒開,哪邊也出不去。”
老鄭滿地的轉圈,急得不行,縣城這路還好,要真是下鄉,那路況坑坑窪窪的,上麵蓋著厚厚的雪,他們還真就不大敢呢。
“你們倆,去往向陽公社那邊探探,那邊挨著駐軍軍區,出了這麼大事,軍區不可能坐視不管,不管出來人或者車,那肯定有走動的痕跡。
快去快去,他們肯定會往那個,劉,劉家屯,他們肯定會去那邊,快,去探探,他們在前麵指定是把路都踩出來了,咱們就跟著進去。
你們先去探探,待會我跟你們一起去。”
說完,他才鬆了口氣,咋就把這情況給忘了,老程那寶貝侄女在那兒呢,他咋也得過去看看。
再說,軍中的風氣他清楚的很,這種災難,救援是必不可少的。
他,急早了。
不過,這事突發,不知道各地受災的輕重,還有路上積雪情況,他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對自己後期的供貨有什麼影響,所以才想親自跟著去看看。
這雪一下就是一天兩宿,到了第三天早上,終於放晴了。
一推門,就是一股冷氣。院子裡又是厚厚的一層,不過對村裡人來說,停了就是好事,起碼這災難不會再繼續嚴重下去。
要是再不停,劉衛民都要半夜去拜拜菩薩和祖宗了,看看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劉建設受傷,又得他帶人出去安排村民收拾。
這個季節,土是肯定凍透了,不過好在大部分也都是房頂壞的嚴重,牆體的上半部分塌了,下半部分和地基還是完好的,就是明知道現在不是適合動土的季節,也隻得趁著中午陽光足的時候,把那還能用的土坯砌起來。
這邊的冬天剛剛開始,天冷的日子還在後頭呢,這樣的天氣,若真是按之前的薄厚來,那肯定是還沒有乾,這泥土定然是要先凍上的。
他們自然都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聽劉衛民說,外牆都要砌成火牆時,還真就沒有人抱怨,畢竟這都是自己要住的,能回家,誰願意在彆人家住?
擠不擠的另說,還有兩個多月才過年,要等到春天化凍那就要四個多月,要寄居在彆人家這麼長時間,和現在勞累一些,但是能回家相比,他們就有用不完的力氣。
村裡房子塌了三分之一,被野豬傷了有十好幾個人,還都是壯勞力,這會兒重建房子的速度,其實也並不快,不過有老人在現場轉悠著,時不時的給指點指點,倒也問題不大。
現在抓耳撓腮的是劉衛民和劉愛國幾個村乾部,
“大棚是保住了,這菜咋整?
這道,也不知道那車啥時候能過來?
咱們就這麼乾等著?”
大棚是村裡的重要進錢的東西,比雞屁股可要珍貴的多,所以輪值的村民也上心,清理的及時,上麵幾乎沒有什麼積雪。
裡麵也是鬱鬱蔥蔥。
要擱平時,他們肯定隻有高興的份,但是現在真就卡在這了,東西他們有,猜著對方也需要,但是,就是送不出去。
“我去看了,道上沒有啥擋風的,那讓風漂(四聲)的,道上這一塊那一塊的,那也不都下不去腳,那當兵的又跑了兩個來回,踩出來挺寬的道眼了,我估摸著,那邊要是還是那種大車,好像也差不多能進來。”
小五帶著一隊人幫著村裡收拾廢墟,這不是正當的季節,雪一蓋,再降溫上凍,那泥草的房頂和牆,即使是倒了,堆在一塊兒,也都是凍的硬邦邦的,就是用工具也費力的很。
簡單就是來回走了兩趟,也看見了,沒多長時間,那些人手上就凍的紅腫,不時的拿到嘴邊哈一下,希望能暖和一點。
村子小,人也不多,小五這隊就二十多人,到了飯點,就地坐下,自己啃著乾糧。
又得了好幾頭野豬,劉衛民也沒吝嗇,在村部院裡熬的兩鍋骨頭湯,肉不多,想著就是給暖暖身子也好,在他們眼裡,那些兵蛋子,還都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大小嗯,哪兒忍心呢?
隻是不敢他們怎麼喊,他們都不答應,什麼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說的一板一眼的。
劉衛民他們沒辦法,想著認識簡單,便讓她來勸,
“你跟他們說說,我就怕他們不要,都沒放肉,這湯也不是啥好東西,那跟白開水差不多,你說這大冷天的,喝點熱水有啥毛病是不是?”
簡單歎氣,她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年代人的執拗,尤其是這種信念,為國家為人民群眾,獻出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
當然,在現代的軍隊中,也是同樣的崇高不可侵犯的使命和信念。
雖然理解,但是,看著他們啃著冷乾糧,卻執拗的樣子,簡單心裡也是難受的,她也不覺得自己就能改變他們骨子裡的執著。
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問兩個孩子,
“你們跟小五哥他們更熟悉,你們有辦法嗎?”
程銳撓撓頭,
“那我去勸勸?”
程安搖搖頭,
“他們都犟著呢,說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那就肯定不會拿的。”
看了看簡單,再看看劉衛民,
“叔,昨天打的野豬,我姐是不是也能分到肉啊?”
“是啊是啊,這不今天忙著收拾房子,打算晚上分肉呢,你姐的,你大哥的,那肯定是有的。”
簡單似乎明白程安的意思了。
對上他的目光,讚同的點點頭,程安悄悄的翹起了嘴角,心裡也鬆了口氣,說話也多了幾分底氣,
“叔,那就這樣,我哥的,和,我姐的,把我們的份給他們吧。
我去跟小五哥說,這時候,我們不算人民群眾,我們論私交,他們這算是到朋友家裡來做客,那吃飯不是正常的嗎?
姐,你說,我們家裡這麼小,是不是還要麻煩村長叔幫忙找人做呀?”
簡單在一邊笑著,半點沒有反對的意思,程銳也是恍然大悟的擊掌,
“哎呀對啊,咱們又不是群眾,那他們還矯情啥?”
劉衛民是既鬆了口氣,老臉上又都是不好意思,這成啥事了?
人家昨天剛送的肉和骨頭,今天又把還沒分到手的又送出去了,還是為了村裡的事。
那些兵蛋子也是,幫村子乾活,一口湯也不喝。
哎,弄得他這老臉,真是有些掛不住,太不好意思了。
不過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他也就不磨嘰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這就安排人做去,我知道咋說了。
不過,這是村裡的事,於情於理,也不能用你們的肉。
你們就彆操心了,到時候分肉,我偷偷給你送來。”
姐三個都被這突然猥瑣的形象驚了一下,
“啊,那倒也不用,”
程安他們其實是知道簡單那點小心思,她不愛吃野豬肉,除了豬蹄,野豬身上的任何部位,在她家其實都是不太受歡迎的。
劉衛民咋咋呼呼的回去招呼人切肉,生怕人家不知道。
其實他不著急分肉,這會兒一小半人家都住在外麵,沒有鍋具,還要一起做飯,這樣大鍋做,還是省事了。
程銳也去找了小五,就是他們商量好的,不過熟悉嘛,沒說話也不客氣,
“小五哥,我姐都說了,之前在縣城,都吃到了你親手做的飯菜,老香了,是不是?
你跟我大哥是兄弟,我們也叫你一聲哥,那到了咱們自己家,你咋還能這麼見外呢?
反正那肉是昨天大哥和我姐幫著村民殺野豬,然後村裡要感謝,給他們分的,他走之前可是囑咐都給你們的。
我大哥的東西,你們也不吃嗎?”
小五咽了口口水,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身後的新兵蛋子,這些新兵都是剛參軍沒多長時間,年紀都不大,剛才啃著冰冷的乾糧,聞著那邊傳過來的香味,都偷偷的咽著口水,舔著嘴唇,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他也就比他們早上那麼幾年,這種趕緊,是很清楚的。
想想程朝平時的作風,迎著頭皮應下,
“那這次我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了,等任務結束,回去我跟團長請罪。”
程銳可不管什麼請罪,沒占集體便宜,自掏腰包,他哥還能怪罪還是咋的?
要是他哥在這,也是舍不得他們這麼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