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眼睛一亮,他都聽林東方家那淘氣兒子跟他顯擺了,早就知道簡單收了西瓜,就惦記著呢,沒好意思問。
一聽這話,頓時就眉開眼笑,
“好嘞好嘞!”
他們都這麼熟悉了,他也沒有客氣,
“那哪天去烤魚,你就等著吃,活都交給我就行了。”
“行,那我可等著了,”
簡單也沒客氣,跟他們這樣心思清明的人打交道,還是挺舒服的。
有拖拉機,這秋收就要比前幾年節省最少一半的時間,這也是劉家屯村民出門在外能昂首挺胸的原因之一。
每年這個時候,也是劉衛民揚眉吐氣的時候,尤其是今年,劉家屯秋收完,但是其他村才秋收一半,有點陰天了,這,就很嚇人了。
劉衛民這邊剛把糧食入了倉,隔壁幾個村的人紛紛上門來求助,最早到的自然是離的最近的柳家屯,柳家祥,直接去堵了劉衛民的家門。
這個時代,集體主義那是刻在每個人骨子裡的,劉衛民頂多是拿喬一把,要說故意拖延,或者乾脆的不幫忙,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心裡也清楚,柳家祥這就是個開頭,這烏雲飄的,恐怕一會兒其他村子也會來人。
要說平時,可能有人放不下那麵子,不想過來服軟求人,但是該說不說,這時候的乾部,尤其是這種基層乾部,絕大部分都是不錯的,誰也不可能拿整個村子人的口糧開玩笑,這會兒估計都馬不停蹄的往這趕,都想著借拖拉機回去救急呢。
劉衛民知道,柳家祥更是心裡清楚,這借著離得近占了個先機,可不能被人搶了先。
“老劉,你就說吧,咋能把這拖拉機借我?
我那一屯子人,可就等著你救命呢,我們才收了三分之一,這大雨要是下來了,就都得泡在地裡頭,我們今年這一年可就都白乾了,”
劉衛民吃過這個苦,自然清楚的很,他也知道,很快不光其他村子會來人,估計公社那邊林書記也得過來,既然這拖拉機必須要借出去,那他還不如主動點,給村民換點實惠最好。
“老劉,你看看你,都是為了鄉親們,我理解你,不過,我們這也是剛忙完,村民也都是累的不行,這,”
柳家祥秒懂,立刻把話接過去,
“不能讓他白忙乎,油我自己拿,飯菜我管,工分,滿工分,隻管開拖拉機,彆的啥也不用他管,你看這樣行不?”
不怪柳家祥著急,這天上這烏雲,一片一片的,誰知道哪片烏雲就帶著雨啊,他們村那些苞米地瓜,可都還在地裡呢,那晚一會兒,都有可能被大雨直接拍在地裡,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但凡差一點,那都是能出人命的事。
劉衛民也沒說端著啥的,啥情況他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前幾年,沒有拖拉機的時候,他們劉家屯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那種難處,那種幾乎絕望的感覺,他清楚的很。
“行,你等會兒,建設啊,你去把解放喊來,”
要說為啥不敢另一個拖拉機手?
知青和知青也是不一樣的,這麼長時間,劉衛民對他們也有了一些了解,就說那幾個男知青,跟簡單能玩到一塊的那幾個,還真就沒有誰真的就靠這點工分填飽肚子的。
這個錢程,他也早就看出來了,雖說沒有簡單那麼手鬆,但是也不差這點,這邊說著秋收結束,後腳他們幾個知青就組團上山了,這會兒估計想找人都找不著。
這邊劉解放開著拖拉機,拉著柳家祥突突的經過村口,正好迎上急匆匆進村的好幾個村長。
又走出一段,遠遠的又看見了騎著自行車黑著臉的林書記。
沒等劉解放減速,柳家祥就如臨大敵,瘋狂的催促,
“快走快走快走,不能停!”
劉解放嚇了一跳,一哆嗦,是沒減速,一腳下去,直接踩到底。
好家夥,突突響的拖拉機,帶著一屁股的煙,直接從林書記身邊竄了過去。
不知道林書記愣沒愣,反正劉解放是愣了。
剛才那人是誰?
咋那麼眼熟?
他乾了什麼?
簡單他們一群小夥伴,這邊村裡的糧食入了倉,他們就已經鑽進山裡了。
悶悶的陰的兩三天,突然間這烏雲就厚了不少,他們倒也沒逞強,非要在山上烤魚,而是一人拎著幾條魚下來了,累了這麼長時間,烤魚吃不上,來一頓燉魚也是不錯的。
對他們這幾乎被掏空的身體來說,是肉,有油水,那就是好東西。
這秋天的雨也急,說來就來,簡單他們剛下山一會兒,劈頭蓋臉的就下下來了。
緊趕慢趕的,知青們在大雨下來前一步進了家門,匆匆忙忙的收了院裡的東西,乾脆的進屋休息。
但是劉衛民就沒有這麼悠閒了。
拖拉機剛借出去三天,那都不用想的,就是再快,那些村子它也收不完啊。
“唉,老百姓啊,又要有苦日子了。”
王桂花往屋裡收拾著衣服,聞言跟著歎口氣,
“那咋整?咱們這老百姓不就是看天吃飯?
彆說人家,咱們這不也是借著小簡的光,有了這拖拉機幫忙?
要不然你尋思尋思,往年這會兒是不是也都在地裡搶收呢?
前幾年秋收的時候碰上大雨,咱們全村的人都趴在地裡哭,你忘了嗎?”
劉衛民看著窗外的大雨眉頭皺得老緊,
“就是都記著,這才愁啊。”
王桂花又不是不明白,這十裡八村的,錯綜的都有著關係,七大姑八大姨,親家姻親,表兄弟,到時候,不敢誰家有困難,都避免不了的會求上門來。
都是親戚,他們誰還能眼睜睜的看著親戚餓死嗎?、
“彆說那個,那大棚,你不讓人去看看嗎?就今年這樣兒,誰家的糧食也留不住,你這大棚還不好好整著,估計他們啊,都得指著這個進錢呢。”
劉衛民一拍腦袋,
“哎,可不是咋的?我說好像忘點啥事呢?我這就去,待會那個解放回來,想著讓建設去叫我。”
“乾啥?這大雨天的你還能乾啥?”
劉衛民拿著草帽往頭上一扣,就要出門,
“哎,我也不指著乾啥,就想著,萬一晴天了,好早早的把公糧交上去。
就這架勢,比荒年沒好上多少,這糧食放在手裡啊,我自己都不放心。”
一聽荒年這個詞,王桂花臉色頓時也不好了,
“老頭子,能這麼嚴重嗎?
要真是荒年,那燒殺搶掠,弄不好可是會吃人的啊?”
劉衛民看著如瀑的雨幕,也滿是愁容
“是啊,前兩年那荒年,那是旱的沒辦法,但是今年不一樣啊,他們沒有收成,但是咱們村這麼好,這不就是明晃晃的等著人家嫉妒呢嗎?”
王桂花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心裡還是存著僥幸,都是鄉裡鄉親的,她不想把人往壞了想,
“可是,今年咱們村還帶著他們掙錢,他們,能這麼沒有良心嗎?”
劉衛民沒說話,直接頂著雨就出去了。
劉建設幽幽的來了一句,
“媽,這是啥世道,你還信良心?
那年那些人來堵門要糧食,你忘了嗎?
還良心?”
劉衛民沒有這麼雷厲風行過。
大雨下來的當天下午,劉解放就頂著雨突突著回來了。
大雨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三天,三天後,太陽才終於從雲裡冒出頭。
幾乎是天晴的第一時間,劉衛民就叫了民兵,組織了村裡人,將公糧裝車,拖拉機,牛車一起上陣,後麵是跟著的挑著扁擔的村民,浩浩蕩蕩的,直接送去了公社的糧站。
然後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分糧。
每年也幾乎是交完公糧就分糧,心大的村民也沒覺出什麼不對,不過村裡的老人自那以後就一直沒有舒展過眉眼,放下的老煙杆也拿起來了。
簡單他們過來分糧的時候,幾個老人和劉衛民他們幾個村乾部還在那兒感慨呢,
“就柳家屯,和小王莊,他們幾個屯,手腳快,那村民一直在乾活,拖拉機到了就是裝車,他們還安排了專人卸車,一點也沒耽誤,大片的大幫哄,整的也快,剩下那犄角旮旯的咱管不了,就這兒,他們也都得偷著樂了。
要不得,都靠他們往回背,靠那個牛車慢慢磨,到現在那也收不完啊。
程家堡子,和那個李家莊,還有兩個跟他們一起的,來的就晚,林書記都走了半天他們才來的,那就是先來後到,那也得往後排啊。
解放都緊著乾了,中間那錢知青,還特意去找了解放,兩個人替換著手開,人停拖拉機不停,說那拖拉機跑的都快冒煙了,就這麼的,那也沒有大雨來的快,也是實在沒招兒了。”
這還真就不是劉衛民幸災樂禍,隻要有村子受災,多少都會影響自己村子,這個熱鬨他不想看,不過也不能幫了人,還吃個啞巴虧就是了。
“解放也累壞了吧?”
角落裡的劉解放還是那副寡言少語的模樣,
“嗯。”
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一句話,幾個人對視一眼,無語的歎氣。
劉衛民接著說道,
“我去開會,看著他們了,一個個熬的,都跟紅眼病似的,說地裡那苞米杆子都快捂爛了,上麵還那麼些苞米沒掰呢。
我以為咱們幫一把,他們就沒事了,結果,除了柳家祥那兒,和那個小王莊,其他的屯,那根本就沒有準備,就乾等著咱們拖拉機去呢。
那你說,都知道要來雨,就那麼點時間,咋分?那也不能可著哪個屯子自己來啊?
一個村幾個小時,那也是小半天呢,那收不完,還能賴我了?”
劉二爺吐了口煙圈,
“行啊,像是咱們走得近的,老柳家他們,就當是為了交情。
像那些不知好賴的,那都是林書記的安排,支援到了,你不好好利用,那能賴誰?
彆說他們,咱們這糧食也是緊趕慢趕,那才晾曬了幾天?都沒乾透吧?”
看著前麵排隊分糧的知青們,他低頭想了想,
“這次秋收,知青們也算沒有拖後腿吧?還有這拖拉機的功勞,你也彆忘了。”
順著視線看過去,劉衛民點頭,
“知道了二叔,知青們都累壞了,給他們多放幾天假。
小簡喜歡山貨,好像特彆喜歡吃栗子。
等這三兩天的天晴了,咱們也該收山了,到時候多給她整點山貨,多給送點栗子。
然後明麵上,收完山,殺豬的時候,就這個拖拉機的功勞,多分個十斤肉都不多,鄉親們也不會有意見。”
簡單是壓根就沒想到,她還有福利在路上。
這會兒領了糧食,跟著明珠往回走,嘴裡還碎碎念,
“這雨下的,烤魚也沒吃上,在屋裡憋了三天,再憋下去了,我都長毛了。”
其實,她倒沒有真的這麼無聊,下雨天,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基地空間裡度過的,,電視劇,電影,吃東西,倒是也挺忙,不過這熱鬨慣了,冷不丁的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她還不習慣了。
不過這外麵下雨,屋子裡潮濕,這是真的。
就是簡單這房子在村裡來說,除了知青院,算是最堅固的,那一出空間,那潮氣也是撲麵而來。
最後一天,她幾乎是燒了一天的火,才把炕和牆烘的差不多。
天一放晴,她就迫不及待的開門開窗,同時也趕緊把自己釋放出來了。
明珠倒還好,畢竟有個鬨騰的兒子,家裡是不會冷清的。
不過這孩子也不是個安分的,哪管你什麼天氣,屋裡待不住了就要往外跑,還要去找簡單,最後把明珠氣的沒法,直接把孩子放進雨裡澆了個透,這才終於消停了下來。
簡單聽說這個小插曲,笑得不行,
“回舟最喜歡小姨了是不是?下雨天還想小姨呢?”
小孩腿腳利落的跑,還回頭叫著簡單,
“好吃的,走!”
說著還拍著自己的小肚子,表示是肚子饞了。
明珠氣的,沒眼看,她跟林東方都不是這厚臉皮又嘴饞的性子,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會是這個德性。
不過簡單是很喜歡的,這孩子饞歸饞,卻不會上手搶,有規矩,就是主動要吃的,也隻是對她一個人,估計是太熟悉的緣故。
反而讓簡單心裡更舒服。
不過,很顯然簡單的好日子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天晴後沒幾天,簡單還計劃著今年收山要走的遠一點,多收點東西呢,忽然看見程銳的到來,心裡就是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