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營區門口,見到程進,簡單還是滿心滿臉的唏噓。
程進其實是不算吃驚的,程嘉這十多年的經曆,不說毫無死角的擺在他的桌子上,但是喂藥這種事情,對方做的也不是很隱蔽,或者說壓根也沒想著遮掩,
事發後,還曾經當做一個籌碼,叫囂著,想要以此拿捏他們。
也就是當時程嘉自責自棄,一門心思的後悔懊惱,沒顧得上他們,不然就程嘉那個瘋魔勁兒,他們哪還有叫囂的機會?
這事處理完後,梳理下來,那之前的威武大漢,變成了手不能提的文弱,程進他們自然就發現了他的異常,也早就帶著老楊偷偷過去看了,雖然早就有心裡準備,這會兒聞言,這心裡也不禁就是一沉,
“這麼嚴重了嗎?”
簡單心裡煩躁,也沒有注意程進的過分冷靜,
“也怪我粗心了。
前些天整那個蔬菜,然後又是知青的事,村長也是開了好幾次會,弄的村裡人心惶惶的,黑天白天都有巡邏的,村口看著的人也不斷,我就懶了,這段時間,都是把東西送去就走了,也沒好好看看,不然也能早點發現。”
程進這輩一共就哥三個,感情一直很好,但是他也不能昧著良心就把這責任退到簡單身上。
“這不是三天五天就惡化的,你不知道。
其實,他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不大好了,隻是沒讓你們知道而已。”
沉默一會兒,簡單問了一句,
“我哥,他也不知道嗎?”
程進也煩躁的撓撓頭,這才是讓他更鬨心的地方。
程朝心裡的彆扭,他也是知道的,開始時他還總想著找機會跟他說一下程嘉的情況,彆把這有限的相處機會都給浪費了,後來發現程朝對這個話題很是抵觸,不是直接繞開,就是轉身就走,沒有一次耐心聽完的。
他也發現了,後來也不再勸,隻冷眼看著程朝嘴上不說,卻也是半點不心疼的把好東西往那邊送,他還放心不少呢。
“應該是不知道,不過,他也不傻,那身體弱成那樣,他還能不多想想?”
“那咋辦?”
簡單是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她穿過來的時候,原主親媽蘇文清的後事都辦完了,還是街坊鄰居,生前的朋友和同事幫忙的。
她,還是有些抓瞎的。
按理說,這種時候,就應該好吃好喝的,但是怎麼說,程嘉也是下放的,牛棚的處境也沒有這個條件。
“小叔,真的沒有希望了嗎?需要什麼藥,我可以想辦法,我那兒還有人參啥的,都沒有用了嗎?”
程進看著她的目光有些一言難儘,要說大方,那還得是這個侄女。
緊缺的藥品說弄來就弄來,整頭的野豬說送就送,這可遇不可求的人參,也是張口就來。
就是說,他在這邊這麼多年,按說人頭地頭都比她熟,還守著這麼一座寶山,真就是睜眼睛乾看著,啥啥都比不過。
“我問過老楊,說他的身子太虛了,大補也是不行的,虛不受補。
也隻能用參須,搭配著枸杞還有什麼中藥,放在一起熬水喝,興許還能補一點元氣。
這幾次出去,你哥也都是在暗中找人參。”
簡單簡直要無語了,
“那不咋問我呢?這不是舍近求遠嗎?哎呀,真是耽誤時間。
我家裡就有人參,需要多大年份的,不行我上山去找,這人總不能被這個給憋死啊?
啊,呸!”
話說出口就發覺現在說這個字還真是不大合適,最起碼聽著就容易心生忌諱。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辦法都是想出來的,咱們這守著大山,還愁找不著這東西嗎?”
其實對程嘉來說,人參的作用並不大,也隻能暫時提提氣。
程嘉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全身鬆弛的氣球,已經四處都是洞了,就算是一直往裡充氣,結果也都是一樣的,充的沒有漏的快,充猛了還容易直接爆開。
開始簡單是有些著急,慢慢的,也想明白了。
對方能放心的和他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點手段?
很顯然,程嘉那身體就是代價。
“小叔,那怎麼辦呀?老木說,情況真的不大好了。”
林正德氣的直捶桌子,
“這都叫啥事呢?”
回去後,簡單的日子一如既往,隻是往牛棚走的更勤了,程嘉怎麼勸她都不聽,每天晚上都要親眼看著他把藥喝了才能放心回去。
農業合作社剛開始,雖說還沒有多忙,但是有進錢了,加上快秋收了,劉家屯的拖拉機又被人掛在了嘴邊,這風頭不是一般的大。
於是,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有些牛鬼蛇神,又開始惦記上了。
還有半個月秋收的時候,說是又來了一批知青。
現在村裡的副業做的如火如荼,腰包鼓起來了,最明顯的改變,就是村民臉上都帶了笑,現在除了上工,也很少在外麵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誰都知道,有那時間,不如把園子翻一翻,多種上點菜,那可都是能換錢的。
劉衛民有了底氣,格局也大了不少,對知青也沒有之前那麼抵觸,平日裡臉上的笑容也真實了不少。
接知青的牛車還沒回來,先到村口的反倒是兩輛自行車,三個乾部模樣的人。
給劉衛民看了介紹信,就大搖大擺的要參觀,什麼村部,知青院,拖拉機,最後還非要去牛棚看看。
劉衛民那眉頭皺得都能夾死個蚊子,但是又不得不配合。
村裡繞了一大圈,又進牛棚繞了一圈,劉衛民一臉一頭霧水的把人送走。
看著自行車從村口離開,他還在那撓頭,疑惑不解,
“老韓,你看出來他們想要乾啥了嗎?”
“不知道,反正看著不像好人,戴眼鏡那個,那眼睛不老實,可哪兒看。
小簡那院裡瞅了好幾眼,在牛棚裡也沒老實,翻來翻去,還到處瞄。
剛才我們換班,他還盯著瞅半天。”
說著還開玩笑的說道,
“這是有介紹信,不然啊,我都以為是來踩點的,哪有個好人樣兒啊?”
劉衛民腳步頓了一下,倒不是多想,村裡現在的情況,可容不得出現一點岔子。
中午,村民下工,村裡炊煙都起來了。
牛棚這邊也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回來的幾個人敏感的發現,東西都被人動了,雖然並不明顯。
程嘉坐在炕邊緩了口氣,也摸向旁邊的牆角,這一摸,手就是一頓。
晚上,知青院例行的聚會,簡單就有點心神不寧,不過也沒多想,隻以為是自己累了。
隻是才到一半,就聽到外麵一陣喧鬨,她這心裡就咯噔一下,手上的筷子掉了也沒注意,起身就往外跑。
“誒?”
兩邊的譚雅君和明珠都愣了一下,倒是明珠另一邊的林東方忽然想起什麼,把兒子塞給明珠,也跟著往外跑。
外麵天已經蒙蒙黑了,一出院門就能看到往村口方向跑的人,鬨哄哄的,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簡單出了門就跑,淩衛東進院,兩個人正好擦肩而過,倒是跟慢了一步的林東方正好對上,就低聲跟他交代著,
“是牛棚那邊出事了,有人潛進去,好像是要找什麼東西,結果被人抓了現行,已經動刀了。”
林東方眉心一跳,腳步加快了幾分。
牛棚一共就三個大人一個孩子,竟然動手了,動手的人是誰,他心裡隱隱的有個想法,心裡也更不安穩。
牛棚這兒,兩個人跟一個動作明顯緩慢的身影纏鬥著,眼看著村裡人都圍了過來,他們也急了,本來是想趁著沒有人速戰速決的,誰承想這動靜還鬨大了,這時候要是再不走,那可真就走不了了。
心裡急,手上的動作也亂了幾分,矮個子氣急了,掏出刀子就不管不顧的往前捅,高個子攔都沒攔住,
“誒?乾啥呢?你瘋啦?”
見了血,矮個子也有點上頭,眼裡的興奮也蠢蠢欲動,
“趕緊的吧,這個人難纏的很,我對付他,再磨蹭一會兒人都過來了。
你趕緊去看看,東西找著了嗎?”
高個子猶豫一秒,果斷的轉身又進了牛棚。
矮個子拔出手裡的刀,絲毫沒有停頓的把刀子再次捅進了麵前的人身上。
沒有亮光,旁邊圍過來的民兵手裡拿著土槍,隻能看見兩個人纏在一起,不敢開槍。
等民兵們點起了火把,簡單也到了,正好看到,一個男人獰笑著,舉著滿是鮮血的刀子,朝著滿身是血的程嘉身上紮去。
程嘉沒有力氣,但是前些年的那些東西都是記在骨子裡的,緊緊的抓著人不撒手。
簡單渾身的戾氣,頓時就有些失控,腳步不停地飛奔上前,緊隨其後慢了幾步到的林東方和淩衛東也到了,一看她這狀態就有些擔心,
“壞了!”
一腳下去,那人連著手裡的刀子都飛出去好幾米遠,簡單卻並不滿足,沒等民兵的槍轉過去,跟著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拳頭滲出了血絲都沒有察覺。
再轉身回來,林東方倆人已經把程嘉攙扶起來,坐到一邊靠著淩衛東,然後林東方起身朝周圍打量著尋找老木,這時候也管不了暴不暴露的,人命關天。
外麵的動靜有點大,裡麵的人也發覺不對,幾步竄出來,嘴裡還嘟囔著,
“差不多就得了,你彆真把人整死了,到時候咱們回去也不好交,代,”
迎接他的是迎麵的一腳,他直接被踹的朝後麵飛出去,林東方眼尖的朝旁邊閃躲開,腳步不停地從空隙鑽到了牛棚裡麵。
簡單眼睛一亮,還帶著不易察覺的委屈,
“哥,你回來了。”
出手的是剛剛進村的程朝,打死他也想不到,他風塵仆仆的回來,見到的會是讓他幾乎不能呼吸的一幕。
高個子整個人被摔的直接吐血,這下不用程朝再出手,老韓直接帶人給按住了,這要是再滿意不,這命都夠嗆能有了啊。
很快,林東方拖著剛掐醒的老木匆匆跑出來,
“快,看看他。”
程朝腳步沒動,不過整個人都透著一股不可靠近的凜冽清冷,兩個拳頭都緊緊的攥著。
簡單看了一眼他,趕緊湊過去,
“都需要什麼藥,我回去取。”
這種簡單粗暴的外傷,她也是能處理的,需要什麼,也是都知道的。
嘴上這麼問,已經抬腳朝自家跑去。
兩分鐘後,提著一個裝滿了急救藥品的小筐回來,程嘉已經被人抬回了牛棚,
“快,消炎,上藥,包紮,”
老木看了東西,頭都沒抬,不過手上的動作頓時就快了不少。
外麵老韓帶著人看押著兩個人,並收拾現場。
牛棚裡,林東方淩衛東都在一邊站著。
明父和小木也被人打暈了,這會兒也是剛剛被人弄醒,看見這一幕,靜靜地站在一邊,眼裡都是傷痛。
“哥,”
簡單輕輕的碰了碰程朝,從剛才他就一直沒出聲,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程嘉,臉上的表情也平淡的嚇人。
簡單也覺得有些瘮人,所以迫切的要找個話題,讓他說話,
“哥,你知道大爺的身體不好嗎?”
程朝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然後才緩緩的轉過頭,
“不知道,看出來了,”
嗬,這嗓子嘶啞的,不仔細都聽不清,簡單頓時就心疼了,心裡對剛才那倆人的恨意又多了幾分,更是後悔剛才沒多踢幾腳。
“老楊說,如果有人參,人參湯,也是有用的,我,我就一直在找人參,
我,我我以為找著人參,他就能活著,”
簡單認識的程朝,一向是陽光,自信,有朝氣,正事時,也是冷靜,嚴肅,清明的,這是第她一次見到他露出這副迷茫的神色。
“可是,沒想到,沒想到,”
但是到了這個關頭,簡單也實在不知道怎麼勸,
“哥,剛才他們說什麼東西的,你說是不是壞人啊?”
“是那個團夥的漏網之魚,我們也是剛剛才查出來的,他們認為他們的東西會被,被他帶走了,所以千方百計的找過來,就為了要把東西拿到手。”
這,簡單倒是不知道,
“大爺他一直還把自己當做一個軍人,肯定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也算是,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