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同誌就是順口一說,沒想到簡單會直接把話接過去,頓時就怔了一下,
“小同誌,你可不要拿這個來逗我老頭子哈,你知道這一蒸籠是多少個嗎?
這麼大,這一層就四十多個包子,你看見我這個爐子沒?
這上麵十層呢,十個大蒸籠,剛熟,還沒動呢。
好幾百個包子,你確定你都能要了?
雖然今天不限購,但是票也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簡單已經被這香味弄得快迷糊了,小腦袋點著,
“嗯嗯,大叔,我是說認真的,我是知青,我們知青院的知青早都聽說咱們飯店的包子好吃,平時也舍不得,這馬上過年了,也得吃點好的,就當改善夥食了。”
這會兒門前也確實沒有什麼人,胖同誌才有耐心跟她多說幾句,一再確認後,也還是先收了錢票,簡單手裡的錢票都還不少。
當初家裡留下的家底裡頭就不少,在林家收了一點,買東西花了一些,但是到這邊之後,很多日用品都有存貨,青菜園子裡的就吃不完,像肉之類的更是幾乎用不到買,空間裡存貨足足的,她每次上山也不空。
這票用的就不多。
再加上,現在程朝幾乎每次過來都會留下不少錢票,他的,程進的,大部分都給了她。
她除了表麵上需要添置點東西,去縣城時又每次都能買回來不少不需要票的瑕疵品,導致現在她手裡的錢票越來越多,什麼糧票,糖票,鹽票,布票,甚至最不容易得的工業票,她手裡也有不少。
看她乾脆沒有半點猶豫的翻出來錢票,胖同誌看著像是相信了她的理由,就是這公社的工人,像他這樣的公職人員,這錢票也是有限的,每個月就那麼幾斤,平時家裡吃嚼用度,彆說攢了,那都不夠。
這小同誌這麼多錢票,錢也都是零的,那一看就不是一個人的,頓時就放下了心。
“行,小同誌,那你等一會兒,我去找東西給你裝起來。”
這一鍋一起都賣了,他們也省事。
“小同誌,你們還真有眼光,我跟你說啊,我們飯店那大師傅可是這個,”
說著就翹起了大拇指,
“這包子餡那叫一個香,你就放心吃,就是涼了,回去放簾子上一熱,那跟剛出鍋的也是一樣一樣的,老香了。”
這時候裝東西,尤其是這種熟食,除了飯盒,那就是油紙,這麼多包子用飯盒顯然不太合適,最主要的,簡單也沒有準備,這大包子,一飯盒就能裝個三四個,這好幾百個,那可好了,得一堆飯盒。
那她可真就出名了。
老同誌也很快回來,還叫了一個同事一起,拿了大的油紙,一屜包了兩個油紙包,一邊包,簡單就接過來,直接放進背簍裡,兩個人很快就將十屜包子裝好。
二十個大紙包,對簡單來說也不算什麼,一會兒她就收進基地空間裡了。
完成了一項工作,兩個人心情都不錯,一邊將空的蒸籠收起來,胖同誌還打趣簡單,
“小同誌,我們國營飯店其他的菜也是很美味的,也是我們大師傅的拿手菜,不來嘗嘗嗎?”
“真的嗎?”
簡單沒想到,現在的工作人員還能主動邀請人呢,不過,她急著把還熱乎的包子收進去,也著急過去看看兩個孩子回沒回來,不想在這等。
想了想,國營飯店的紅燒肉味道確實是不錯,她吃了幾次也不覺得膩,
“那我想打包幾份紅燒肉燉土豆,給弟弟解解饞。
我現在就要去前麵接他們,一會兒再過來取可以嗎?”
她也算是大客戶,胖同誌順嘴一問,她又答應了,又是一個沒想到。
“呃,沒問題沒問題,你想要幾份,帶飯盒了嗎?”
這幾個飯盒她還是有的,當即就把錢票和飯盒一起遞了過去。
看著她背著背簍倔噠著走遠,同事才回過神來,
“不死,叔,這紅燒肉說買就買了?還是好幾份?
嘖嘖!
這是什麼家庭啊,還真舍得!”
胖同誌笑笑,
“下鄉的知青,平時舍不得吃肉,這弟弟來了,又要過年,還不興讓人家解解饞了?”
“知青啊,”
這麼一說,同事倒是也理解了,來下鄉的,大多都是家裡爹不疼媽不愛的,倒是也有那種熱血上頭就報名的,但是現在距離最開始下鄉已經三四年,這種情況是越來越少了。
他們這是公社,周圍村裡不少這種情況也見多了。
“知青倒是說得過去,一年到頭的,農活農活跟不上,就那點工分吃肉還真就是不容易。”
頓時搖搖頭,也把簡單歸到那一類小可憐裡麵去了。
簡單可不知道自己又變成了吃不飽穿不暖的小可憐,往前走了走,走出了兩個人的視線外,她就把背簍裡的油紙包都收進了空間,就現在這天氣,再耽誤一會兒,那真就變成涼包子了。
接了兩個興奮的孩子,又去飯店取了飯盒,幾個人興衝衝的往回走。
出來一趟,許是放風,兩個孩子的情緒都放開了很多,一路上都嘰嘰喳喳的,說著剛才的見聞,腳步也很是輕快,蹦蹦躂躂的。
“姐,今天人好多呀。”
“姐,你看見那個小攤了嗎?他們自己編的筐,也能拿來換東西呀?”
“姐姐姐,那邊還擺著雞蛋呢,一個雞蛋能換啥呀?”
在西北時,唐素梅基本都是買東西,往外換東西的時候不多,尤其是像這雞蛋換東西的,孩子沒有親身經曆過,還不是很熟悉。
現在的物價簡單也沒有弄明白,但是也知道,
“一個雞蛋,大的五分錢左右,小的三分,大概差不多是這個價格,他們啊,舍不得自己吃,這一個雞蛋拿出來,就能換上差不多一斤鹽呢。
你說說,他們能舍得嗎?”
學會做飯後,他們對調料也算是知道的多一些,分肉的時候,也聽到村民議論,說要買鹽什麼什麼的,也基本知道這必需品的重要。
這一對比,大概也明白了。
“哦,怪不得呢?那她們肯定也舍不得給孩子買糖吃了?”
兩個孩子雖然剛過十歲,但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五六歲的孩子都知道家裡吃了什麼好吃的,要保密,他們就更不用說了。
小孩突然就幽幽的歎了口氣,
“姐,突然發現,我們其實比很多人過的都要好,能吃飽飯,有肉吃,還有零食,今天吃這個明天吃那個。
冬天有棉衣服穿,有棉鞋穿。
我們剛才看見那個換雞蛋阿姨帶著的孩子,穿著單衣,那麼大,一看就不是他的,腳上的鞋也露著腳指頭,剛才我們吃爆米花,他還看我們,肚子都響了,”
程安觀察細致,補充著,
“他眼睛是這樣的,都往外鼓著,臉上都沒有肉。
還有那腳脖子,就這麼細,比我手脖子還細呢。”
說完了,兩個少年齊齊的歎口氣,
“姐,我們的日子太好了,會不會把你吃窮了啊?”
嗯?
簡單還沒來得及感慨一下,兩個孩子頓時就把話題拽回吃的上來了。
“吃倒不會吃窮,不過,不是你們自己的血汗換回來的,你們能這麼想,就說明你們已經懂事了。
你們也應該知道,其實,你們剛才看到的,才是現在農村的現狀,我們家這樣的,能吃飽穿暖的,是少數,是極少數。
這其中,有我這一年的工分,當然,隻能占一部分,一小部分。
然後,就是山上的收獲,你們也知道,姐在打獵上還算可以,所以咱們家這肉基本沒怎麼缺過,最近這幾隻鹿是意外,狼給的,是意外收獲。
然後呢,是大哥和小叔給的錢票,之前你們爸媽給的錢票,這些放在一起,加上我父母我爺爺姥爺,他們離開後,給我留下的家底,可以說,這所有的一切,是我們吃飽穿暖的底氣。
你們說說,如果來年一年,我們三個,隻靠上工,和自己的勞作,我們可以收獲什麼?”
程銳撓撓頭,
“我們能幫你乾活,種園子,這樣,我們的菜差不多就夠吃了。”
“我們還能跟著上山,撿柴,找野果子,挖陷阱,抓魚,挖野菜,采蘑菇,秋天也能撿山貨。”
“你們說的對,但是你們發現了嗎?咱們能做的基本都是吃的方麵,是不是?
吃的解決了一部分,我們再看其他方麵。
衣食住行哈,食解決了,住,我們有房子。
行,我們出門基本也就是公社,再就是部隊,這個坐牛車或者步行,都能解決,我們忽略。
我們三個沒有正式工作,糧票布票鹽票糖票油票,這些常用票什麼的都沒有,那你說我們要怎麼辦?糧票可以沒有,我們可以在村裡買糧,實在不行秋天扣工分也能解決。
油票,我們可以找肥肉葷油,獵一隻野豬回來就能解決,這個技能我有,我們也暫時忽略。
那其他的呢?
糖不吃,行。
那鹽呢?不吃鹽行嗎?
布呢?你們在長個兒,今天的衣服,基本過了年就小了,沒有布票,怎麼給你們做新衣服?新鞋?
你們看,這才剛剛開始想一想,光是吃穿,我們就已經有這麼多煩惱的事情需要操心了,我們還沒有付諸實際呢。
你們要知道,普通人不會老往山上跑,老想著打野豬打野雞之類的,他們隻會想著,怎麼讓地多產出一點,怎麼能讓家人多吃上一口,這種現實的問題。
光是這一點,我們和村裡人,就已經不在一條線上了。
我們比他們要輕鬆的多,他們才是最難的。”
兩個孩子聽的一臉沉重,快到牛車了,程安忽然來了一句,
“姐,大牛哥二牛哥他們,是不是就是很難很難的那種?”
“”
簡單也沒想到孩子會想到他們身上,猶豫一下點頭又搖頭,
“老天爺給每個人安排的路是不一樣的,經曆的磨難也都是各不相同的。
大牛二牛最難的不是失去了父親,而是有這麼一個不把他們當人的母親,不光不把他們當人,還不把他們的命當回事,而那個人,又是他們的生身母親。
他們最難就在這。
從某一方麵來說,他們的命運掌握在母親手裡,是沒有任何毛病的,怎麼說,人家都是在理的。
反抗的輕了,他們依舊受苦,或許還會讓對方變本加厲。
反抗的激烈了,不說他們有麼有那個實力,就是外界的輿論,他們兩個孩子鬥不過成年人的母親,也足以讓他們成為彆人口中不孝的孩子。
父親的撫恤金也捏在母親手裡,大牛也隻能帶著弟弟出去流浪,範澤會給你在哪兒都是挨餓挨凍,在外麵最起碼不用挨打挨罵,能像個人似的。”
程銳吸了吸鼻子,
“姐,那你說,他們的苦難是不是已經到此為止了,以後應該都是好事了吧?”
簡單搖頭,
“路是安排好的,但是怎麼走,都是自己的決定。
你們也一樣。
今天的每一個決定,對你們自己的未來,都會有著,或大或小影響。
我說給你們聽,不是要讓你們有壓力,遇事畏手畏腳。
我是想告訴你們,現在你們是孩子,可以放肆,但是,心要正,眼睛要正,凡事要有底線。
無論什麼事,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不要被彆人牽著鼻子走。
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可以問大哥,林東方,明珠姐,去問大爺,小叔,都行,不要積在心裡,自己胡思亂想。
你們是男子漢,要有自己的見解,自己的堅持,說句大實話,咱們這輩隻有我們四個,大哥整天忙,我呢,也沒有什麼大追求,也就是吃吃喝喝。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後半輩子,我應該也就指著你們倆,的後代了。”
說著也到了牛車近前,簡單從後麵拿出一個微涼的小紙包,塞給劉三爺,
“三爺,先墊墊肚子,”
這是剛才去取紅燒肉時單獨買了幾個菜乾糧,她是不缺肉,但是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三爺,我領著他們倆去找我小叔,待會你就不要等我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