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農曆二月十一。
陽曆,3月23日。星期二。
房頂紅瓦,滴落幾滴水珠。
擔著毛巾,洗漱臉麵,穿上軍裝,屹立鏡前,幾分瀟灑幾分帥氣。
隨後走到桌前,深吸一口氣,把大藥丸放在嘴裡,咀嚼起來。苦澀味道占據整個味蕾,濃眉緊縮,眼睛都閉了起來,淩亂了五官。
想著後腰那跟折了似得疼痛,使勁咽了下去。
喝了整整一茶缸水,也沒有消除那大藥丸味道,嘴裡兩腮裡麻嗦感覺,時不時用舌頭攪拌下,作用不大。
今日出門,帶了兩把槍,一把統計局發配科長的馬牌擼子,一把原身收藏的花口擼子,槍把上還刻著一朵小小櫻花。
地麵濕潤淺淺一層皮,似是清晨下了一波雨。空氣有些濕冷,偶爾遠望,幾處淺淺水窪。
天上布滿烏雲,沈流舒抬眼望去,並不是濃重烏黑,而是有些類似淺灰色。
褐色家雀從空中一掠而過,兩旁老樹伸著懶腰,打著招呼。
市政雜務隊清掃著街道,警察署的巡邏警員,三三兩兩,開始工作了。
沈流舒來到王伯夫妻地攤上,跟昨天一樣要了幾個包子,喝了碗粥。
不像原身,吃個早點諸多講究,記憶裡兩年愣是沒在地攤吃過幾次,十根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陰沉濃鬱的天空,沈流舒激動的心安穩下來:“因為雨天救人,容易不留下痕跡。”暖胃稀粥,讓手充滿熱力。
狗三點了包子和粥,坐到相鄰小桌,用手拿筷子敲了下碗。
這是沈流舒交給他的方法,響聲一下,便是事情辦妥了,無論什麼響聲。
狗三心裡沒有底,不知道沈科長聽懂了嗎?
沈流舒端著碗把粥喝完,然後走向賣鋪,買了兩塊巧克力,開車向處裡。
狗三看到沈科長離開,仔細觀察他剛才所坐地方,桌麵上留下一個包子。這就代表,沈流舒已經知道,狗三把交代的事情做好了。
王婆娘熱絡坐到旁邊,看著臉上有些青痕的狗三,一臉笑意:“三兒,兩三天沒見到你,沒事吧。”
狗三:“沒事兒,就是跟彆處的好手揍了個架,進局子裡呆了兩天。”
王婆娘關心道:“警察還會再找你不?”
狗三自信搖搖頭:“我上麵的人,已經搞定了,沒事的。”
王婆娘一臉敬重:“三兒,還是你厲害,不過有件事我跟你說。”
狗三:“王姐,你說。”
王婆娘指著沈流舒背影:“昨天早上,他問過你,姐姐我呀,跟你打個亮,他穿的軍裝,你要小心點。”
狗三一笑,點點頭:“放心王姐,沒事的,我上麵人很硬,連日本人都不怕。”
王婆娘笑起來:“是嗎?哎呦,還是三兒有出息,當年你跟你妹妹來這裡時,姐就看你有出息。
“哎呦,日本人都不怕,那是很厲害的,聽人來人往,家裡家常的,姐姐知道不少。
“你看看咱們東北被日本占了,都說國軍打不過日本呢。”
狗三被調起興趣:“打不過日本,怎麼說。”
王婆娘:“老話說,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咱們中華都不齊心,聽說很多軍閥,委員長都調不動,怎麼打的過人家,要不然東北咋被人占了。”
狗三點了點頭:“哪天他們來了,王姐,我罩著你。”
王婆娘笑了起來:“三兒,就是棒,今天早飯算姐請的。”
狗三心裡無比清楚,日本軍真來的時候,他能做的相當有限。
他隻是個身體結實,耐揍,腦子靈活的扒手。
不過想著剛才遠去的軍裝背影,一個想法浮現,如果在他麾下,或許能做的更多。
……………………
清晨6點鐘。
小雨滴滴答答,如斷線墜落,緊張的寂靜,彌漫在統計局。
黑色轎車如同利箭般,停到統計局院內,二處行動科科長陳察,早早的在那裡迎接。
車一停穩,陳察拿著傘,麻利的跑過來打開車門,周立生從車裡鑽了出來,麵色不善。
二人一刻也沒停留,腳步急匆匆的沿著走廊,進入廳內,向三樓局長辦公室大步走去。
陳察對著一臉陰沉的周立生:“劉局長說,王新衡站長下令,把霜月交由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上海區區長馬紹武手下李士群處長進行審訊。”
周立生仍舊急匆匆地走著,甚至都沒看陳察一眼。
“砰”的一聲,三樓局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
秦鏡看到硬闖進來的周立生,那臉色黑的可怕。選擇默默繼續坐在一邊,整理移交文件。
劉方雄有些心虛熱情說道:“周處長,怎麼這麼早呀,吃飯了嗎?”
聽著劉方雄假惺惺的關心熱絡,周立生心中閃過一絲不悅,甚至厭惡!
他很了解自己這個姐夫,有些事情許的可以,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本想抓了條日本間諜的大魚,他卻扔給了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一夜間,功勞就這麼沒了。
“劉局長,為什麼不爭取下來,我們辛苦努力種的果實,讓彆人就這麼摘走了?”
劉方雄虛偽笑容慢慢消失,轉為和善的慈眉暖臉:“黨務調查科職責就是調查乾部的,站長發話了,我也是沒辦法,我不能抗命吧。”
周立生心中更惱,好一個抗命,用這個壓他周立生:“為什麼不周旋一二?哪怕共同審訊也可以呀。”
劉方雄看著表情不善的周立生,苦口婆心說道:“王站長,要名聲,要向上級表忠心。讓黨務調查科調查,這樣對上麵好交代,周旋不過來的。”
周立生一陣無力感襲來,王站長決定,他連與其對話權利都沒有,跨級做工作,官場大忌。
劉方雄對於這件事,是爭取不來的,在他心中,王站長的麵子,名聲,絲毫動不了。
劉方雄走過來,輕拍了下周立生肩膀說道:“上午就把霜月送到黨務調查科吧,不過王區長也給了你一份便利,施行《清零計劃時》,你可以隨時調閱上海中央黨務調查科任何資料。
“這也算是一份真正的福利,不是空口誇獎。”
周立生心裡不由罵道:“好一個虎口拔牙、好一個鳩占鵲巢呀,就他們那些狗人,能讓查什麼檔案,不從中使壞就不錯了。”
周立生做最後的周旋:“是否能安排到下午送過去。”
劉方雄凝視著周立生,臉色肅穆起來:
“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