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歸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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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左右,賀荀瀾穿著寬鬆的t恤沙灘褲,踩著一雙人字拖,扛著釣竿晃晃悠悠走在海邊。

一艘快艇靠海駛過,船上的人喊了一聲:“哎!瀾哥!走啊出海啊!”

船放慢了速度,船上曬得黝黑的青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有兩個遊客想去體驗潛水,找個老手帶!走不走?”

賀荀瀾看他一眼,也扯著嗓子回應:“我跟老頭說好了——今晚去釣魷魚——”

“哎呀!”青年惋惜地一拍大腿,扭頭跟遊客說著話,快艇破浪駛離,隱約還能聽見他的大嗓門說著,“可惜了,我們瀾哥不管潛水釣魚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是還長得帥,你看那張臉……”

賀荀瀾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誇得人怪不好意思的,但他也沒說謊。

賀荀瀾是個被人遺棄在海邊的孤兒,被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妻收養,就這樣在這小漁村長大。他水性確實很好,而且每次出海,他似乎總能隱約察覺到哪裡有魚群,哪裡有危險。

不過他也聰明,懂得稍微藏著掖著一點,沒太顯露自己的特殊,把事情控製在了“運氣好”能解釋的範疇內。

養父母家裡生活原本稱不上富庶,但近幾年這個不算出名的小漁村莫名多了些遊客,還有不少特地來體驗海釣、潛水的。村裡幾乎家家都有船,有了遊客,大家日子都好過不少,尤其是賀荀瀾長得討人喜歡,人又機靈,放假在家幫忙的時候,客人格外多。

不過養父身體不那麼好,休息的日子多,休息的時候,賀荀瀾也會跑去鄰居家幫忙,掙點工費。

但今天不行,他跟老頭說好了,晚上要去釣魷魚。

賀荀瀾加快了腳步,很快在碼頭見到了自己找的那艘快艇,遠遠喊了他一聲:“老頭!”

快艇上站著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皮膚偏黑,因為風吹日曬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些。他看見賀荀瀾,一張不苟言笑的臉上泛起一點笑意,笑罵一句:“沒大沒小。”

他伸手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問他,“拿了什麼?”

——這是賀荀瀾的養父賀國興。

“老媽準備的乾糧。”賀荀瀾上了船,把養母方月河準備的食盒放在穩當的地方,動作熟練地幫賀國興解繩子。

兩人駕船往早就看好的釣點出發,一路幾乎沒有遇見人。

賀國興望著海麵,習慣性問他一句:“這兒差不多了吧?”

賀荀瀾眯起眼望著海麵。

時間才剛到傍晚,落日熔金,海麵一片璀璨奇景,但更深的海水層卻顯得格外深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海下好像有什麼東西。

還是大東西。

賀荀瀾莫名有些興奮,提醒著賀國興微調了方向,朝著他預感中的那片地方前進。

“差不多了。”賀荀瀾已經準備好了釣竿,迫不及待拿出一個假餌,“先下兩杆試試水。”

賀國興應了一聲,也彎下腰去準備自己的釣具,就在這時候,他餘光瞟見賀荀瀾的漁線一下崩成了直線,這是上了大貨!

他趕緊放下手頭的東西要上去幫忙,船忽然顛了一下,就像海底有什麼巨物浮現,讓整艘船都跟著浮沉了一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賀國興眼前一黑,腦袋嗡嗡,隱約聽見落水聲和一道威嚴聲響——

“赤潮之子,乘潮而歸。”

“勿念,勿想。”

短暫的昏迷後,賀國興再醒來時,船上除了他再無一人,隻有堆滿的珍珠和一隻巨大的蚌殼。

……

賀荀瀾被拽下海之前隱約看見了罪魁禍首的模樣——似乎是一條老大的黑色帶魚。

賀荀瀾當機立斷鬆開釣竿,試圖遊向船邊,但他似乎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隻能“噗嚕噗嚕”吐著泡泡沉入了海底。

他隱約聽見一個女人在跟他說話,隻是思緒混沌沒能聽清,還有周圍好像越來越熱……

“嘩啦”一聲,賀荀瀾被人從水裡拉了起來,一連咳嗽了好幾聲,還沒來得出睜開眼看清四周的情景,就被人又推了一把,一個踉蹌衝了出去,閃開了一把閃著寒芒的刀。

他總算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他剛剛上半身泡在個水缸裡,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火把扔在旁邊了,這是文火慢燉煮他呢啊!

“好了沒有?彆把人淹死了!”一個雄渾男聲怒罵一句,“來不及了!你先帶他往海上跑!”

有人連忙問:“二少爺,你怎麼辦?”

賀荀瀾連忙扭過頭,看清了攔在他身前的人影。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短打,作護院打扮,拎著一把長刀,刀鋒染血,像是殺紅了眼。

他背對著賀荀瀾,爽朗笑了一聲:“放心,你們逃出去我就走,他們還攔不住我!”

賀荀瀾應該是第一次見他,但莫名覺得熟悉。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體驟然一輕,身邊的人拉著他朝外跑去。

拉著他的人穿著一身煙灰色古裝,個子不高大概一米六,還是個少年,神情帶著驚惶。

賀荀瀾腳還軟著,踉踉蹌蹌跟在他後麵,掙紮開口問:“你是……誰……”

“哇!”門口躥出來一個穿甲帶刀柄的士兵,一米六嚇得跳起來,狠狠用腦袋撞上了對方的下巴。

賀荀瀾扶著門框,好像聽見了清脆的,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

賀荀瀾:“……”

一米六捂著腦袋,沒有停留,轉過身拉起他接著跑:“快走,少爺!”

賀荀瀾還沒太搞清楚狀況,但他知道,這時候不跑肯定挨砍,連忙努力邁動雙腿跟了上去。

他跟著一米六逃出這座著火的大宅院,回頭望了一眼,火光幾乎映紅了天空,和他剛剛在海上看見的落日,幾乎一模一樣。

一米六各自雖小,力氣卻不小,拉著賀荀瀾奪路狂奔,一路逃向了海邊。

賀荀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問他:“有……船嗎……”

不然總不能跳水遊出去吧!

“有!”一米六中氣十足地回答,“少爺彆怕,家主早有準備!到了海上就安全了!”

身後喊殺聲震天,身著銀甲的兵士舉著火把追來,賀荀瀾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被人拽到了海岸邊,一把按進了一條三板小漁船裡。

賀荀瀾還沒來得及說這船比他想象中小了點,少年已經一個縱身跳進船裡,扛起兩個槳幾乎掄出了殘影,飛快遠離了海岸。

賀荀瀾的“要不要幫忙”就咽了回去——他上可能真沒有人家劃得快。

賀荀瀾掙紮著從船裡爬起來,他正好能看見岸邊火光衝天,銀甲兵如同潮水湧來,而後止步海岸。

賀荀瀾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他們怎麼不放箭”,下一秒,言沒出法也隨,鋪天蓋地的鐵箭振羽而來,少年嗷嗷叫著飛撲把他擋在了身下。

霎時間,海上風雲驟變,狂風乍起,一道浪高過一道,將他們高高拋起扔向遠處的同時,順手拍落了鐵箭。

兩人就在船上嗷嗷叫著,上上下下被顛簸著帶往了遠方。

……

岸上,追兵止步,沒有輕舉妄動。

“將軍!”銀鎧兵士看向身側的男人,恭敬地問,“他逃到海上了,是否要找船……”

被稱作“將軍”的男人騎著一匹同樣身披銀鎧的巨型戰馬,身材格外高大,即便訓練有素的軍士當中,依然鶴立雞群得像個巨人。

他身著銀黑全身鎧,頭戴麵目猙獰的虎形將軍盔,隻露出眼睛。一雙琥珀般的眼珠裡映著火焰,靜靜望著海麵。

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嗓音低沉:“守沿岸。”

“是!”兵士又問,“將軍,沿岸往東西兩側布防,還是……”

將軍低沉開口:“墨甲。”

兵士扭頭喊道:“去請軍師!”

“嗯?真跑了?”一個文士打扮的儒雅男子笑著從眾人後麵走出,顛了顛手裡的龜甲,“不急,我給你們算一卦。”

片刻之後,墨甲軍師站起來,微微點頭:“卦象說,他們往東方去。”

兵士大喜過望,立刻抱拳:“是,屬下立刻往東沿岸……”

“東西沿岸。”將軍忽然打斷他的話,兵士愣了一下。

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到兵士身上,將軍重複一邊:“東西沿岸。”

“是!”兵士一驚,迅速低頭。

墨甲低低笑了一聲:“你想放他一馬,跟我說一聲不就行了?我可以做點手腳的。”

將軍看著小船消失的方向:“我去守東岸。”

墨甲困惑地撓了撓額角:“……這又是想做什麼?”

將軍望著海麵,聲音裡似乎帶著些許笑意:“試試他。”

……

另一邊,賀荀瀾和一米六還飛在海上。

“啊啊啊——”他們倆抱頭尖叫,和小船一塊落下又被拋起,上上下下一路飛馳而去。

——像鍋裡被大火熱油猛炒顛鍋的菜,賀荀瀾這輩子都沒被這麼均勻翻炒過。

兩人也不知道衝出去了多遠,反常的海麵終於平靜了下來。

賀荀瀾和一米六“咚”一聲落回了船裡。

賀荀瀾緊緊扒著船沿,忍不住感歎:“我的天,這船居然沒進水也沒翻……”

“對啊對啊。”一米六眼中含淚,縮在他身邊,雙手合十格外虔誠,“一定是海君保佑!”

“海君又是哪路神仙啊?”賀荀瀾想著海邊的人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迷信,也就沒說什麼,自己慢吞吞坐了起來,舉目四望,忍不住嘀咕,“這給我乾哪來了,這還是地球嗎……”

他身後,一米六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麼,猛地湊到他麵前,帶著驚喜說:“少爺,你今天說話好正常啊!”

賀荀瀾:“?”

一米六顧不得其他,一骨碌從船上爬起來,驚喜地捧著他的臉說:“少爺,難道真和預言說的一樣,你、你不傻了?”

賀荀瀾下意識回嘴:“我什麼時候傻過?”

一米六誠懇地說:“從小到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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