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蘇木在征詢過老康的意見後,將康宇的遺書在灰暗的直播間內進行了公示,裡麵的內容與他在視頻中說的事情沒有多大的出入。
辭彆老康,蘇木陪著琳達等人來到他們的出租屋之後,琳達將兩張紙遞到了蘇木的手中,蘇木仔細的看了一遍,發現是康宇的心理健康診斷報告。
報告顯示,康宇生前一直患有輕微的抑鬱症,同時還有來回變換,讓人捉摸不透的自殺傾向。
蘇木將診斷報告還給了琳達,說道:“燒了吧,留著也沒有用處,看著還讓人傷心難過。”
琳達沒有反駁,伸手朝蘇木要來了打火機,找了一個不用的不鏽鋼盆子,將自己手中所有的診斷報告都燒成了灰燼。
看著不鏽鋼盆子中還沒有散儘的青煙,蘇木說道:“怎麼全都燒了,你不留一點兒做研究嗎?”
琳達搖搖頭,說道:“不用了,都在心裡記著呢。”
蘇木沒在說話,打開冰箱看了一眼,說道:“田姐,弄幾個菜,搞點酒,我們幾個喝一點兒。”
田甜沒有回應,隻是將冰箱內所有的菜多拿了出來,喊上宋陽到廚房忙活去了,雷豹看了看地上的空酒瓶,搖頭歎息一聲,轉身出去到超市搬了兩件兒高度白酒。
這一晚,蘇木沒有回去。
這一晚,所有人爛醉如泥。
2月3日,毫無征兆的蘇木突然提出離開,而且是沒有商量餘地的那種,讓毫無準備的蘇新禾一家子和琳達等人是措手不及,手忙腳亂的收拾好行李,連出租房的押金都沒要,就在蘇木的催促下,帶著蘇新禾準備的禮物,急匆匆的離開了烏魯市,離開了蘇木生活了大半年的家。
事後,當琳達和雷豹等人談及此事的時候,說蘇木不是因為傷心而離開,而是為了逃避其他人的目光,因為他沒有治好康宇的抑鬱症,他的心裡感到愧疚,不敢麵對傷心的老康等人。
蘇木走了,還與魯宇恒和李博揚兩個保持著聯係,還在關心著老康的生活狀況,他知道老康從原來的工廠辭職了,在李博揚的幫助下,在烏魯醫科大學內找了一份工作。
他不知道的是,老康憂鬱成疾,在一年後撒手人寰,他的遺體同樣無償捐獻給了烏魯醫科大學做教學研究使用,和孩子一起成為了讓人敬仰的大體老師。
他不知道的是,老康把房子托付給了魯宇恒照管,而魯宇恒則按照老康的遺願,將房子以最低的租金,租給了最需要的人,收來的租金也被他捐給了福利院,捐給了需要幫助的孩子。
雖說已經到了二月份,但是西北的寒冬還沒有過去,一望無垠的沙漠和荒涼的大戈壁,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彆有一番韻味。
可是坐在車中的蘇木等人,卻無心欣賞這美麗的景象,也沒有人再去搞什麼邊塞詩詞大會,隻是沉悶的低頭往前趕路。
這一路上,兩輛越野吉普如同撒韁的野馬一樣,一路上風馳電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來到了古城長安。
進了長安城,蘇木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在最繁華的地段挑了一家酒店,要在這個充滿了曆史遺跡的長安城裡休整幾天,欣賞一下讓人念念不忘的曆史風貌。
幾個人在酒店足足睡了一天,才算是恢複精神,同時也將刻在骨子裡的時間差給扭轉過來了。
這天晚上,蘇木帶著人來到了大唐不夜城,他在一個出租影視劇服裝的店鋪裡,租了一套光明鎧和一杆塑料製造的長朔,穿戴停當之後,蘇木將之前準備好的酒葫蘆彆在腰間,手提長朔就走進了大唐不夜城。
老人常說不出正月還是年,彆看已經是正月十三,人們已經開始了工作,可是在街道之上,仍然是人來人往,不管是遊客還是當地的百姓,人們仍然沉浸在春節的喜悅當中。
一身盔甲裝扮,龍行虎步在大街上行走的蘇木,在遊人當中引來了無數的目光,有好奇的青少年和喜愛盔甲的文人雅士,紛紛舉起手中的手機對著蘇木拍照。
跟在蘇木身後一路前行的宋陽,看著眼前的景象心生不滿,小聲的埋怨著,埋怨琳達不該阻攔他們化妝遊玩。
看著眼裡冒著小星星,口中嘀咕個不停的宋陽和雷豹、田甜三個,琳達沒有生氣,她心平氣和的解釋著:“雷豹,宋陽,田甜,不是說我不尊重你們的選擇,而是蘇先生心中憋著一口氣沒有發泄出來。你們要是和蘇先生一樣化妝遊玩,萬一蘇先生出了事情,你們那個樣子可是幫不上什麼忙,我一個人可是忙不過來的。你們先委屈兩天,等蘇先生心中的那口氣消散了,我再陪著你們遊玩這大唐不夜城,到時候所有的費用都算我的。”
聽到琳達的話,雷豹他們三個都愣住了,因為他們都沒有看出蘇木有問題,剛想問個清楚,卻發現眼前沒有了蘇木的蹤跡,嚇得四個人慌忙四處尋找,最終在五十米以外的一塊空地上看到了蘇木的身影。
就見蘇木從腰間扯下了酒葫蘆,仰起臉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知道蘇木酒量的雷豹和宋陽兩個剛想上前阻攔,被眼疾手快的琳達一把給拽住了。
“等一下,你們兩個先彆過去,我們看看蘇先生要乾什麼,若是沒事兒,我們就不用管他。”
雷豹和宋陽兩個知道琳達的意思,那就是想讓蘇木發泄一下,好幫著他解決一下心理上的問題,兩個人就沒有上前勸說,分成兩個方向仔細的觀察著蘇木。
蘇木手中酒葫蘆不大,最多裝上七兩酒,他喝進去一多半之後,就將酒葫蘆重新彆在了腰間,雙手握住長朔大喝一聲就舞動起來,一招一式甚是威風。
五六分鐘之後,酒意上湧的蘇木停了下來,手持長朔對月高歌,歌聲如虹,鏗鏘有力,引來無數遊人圍觀。
“結束浮雲駿,翩翩出從戎。
且憑天子怒,複倚將軍雄。
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
大笑向文士,一經何足窮。
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好一首【塞下曲】!朋友!你這一身裝扮,可是很符合詩中的意境啊!”
人群中,有一男子高聲喝彩,賣力的為蘇木鼓起掌來。
蘇木醉眼朦朧,踉踉蹌蹌的走了過去,問道:“朋友,你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嗎?”
“哎呀!朋友,你這是喝了多少酒?怪不得你要高歌一曲,看來你是有感而發啊。”
蘇木一擺手,說道:“彆廢話!快說,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知道啊,你剛才唱的那一首【塞下曲】,是大唐詩人高適所創作,他可是曆史上唯一一個因軍功封侯的詩人,喜歡詩詞的人哪有不知道的。”
嘭!
蘇木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對方的胳膊,說道:“朋友,相逢就是緣,你我一見如故,不如找個地方小酌一杯。”
該男子也是個性情中人,也沒有問蘇木是乾啥的,立馬說道:“行啊!這裡有一家燒烤不錯,我領你過去。”
“好!不過你得等一下,我發個朋友圈。”
蘇木鬆開對方的胳膊,將長朔抱在懷中,從鎧甲裡麵掏出手機,對著周圍的環境錄了一個十幾秒的視頻,弄了一個夢回大唐的標題,就發到了朋友圈當中,他這邊手指剛離開,視頻下方就出現了四條信息。
孟菲:蘇木,你來長安了?
張婷:蘇木,我就在大唐不夜城,你在哪裡?
周婧:蘇木,來長安也不說一聲,什麼時候走啊?我們找時間聚一下。
陳峰:木哥,來長安了,把酒店名字給我,等會兒找你去喝兩杯。
這些信息,蘇木一個都沒有看見,他在發過朋友圈之後,就將手機關機了,扛著長朔跟著對方就來到了一家燒烤店。
燒烤店裡人滿為患,老板正在門口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上門的顧客離開,蘇木往裡頭瞅了一眼,直接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老板!搬張桌子!一盤兒油炸花生,兩瓶西鳳,三十個肉串兒,快一點兒!”
老板剛要過來解釋,卻被帶蘇木過來的男子攔住,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些什麼,老板轉身到店裡麵拿了一張折疊的小方桌和兩個馬紮,放到了店門口的左邊空地上。
“朋友,坐這裡,你擋著人家門口,影響人家做生意。”
男子拽了蘇木一把,指了指旁邊的馬紮,蘇木起身走了過去,將長朔橫著放在台階的根部,讓開了門口的位置,瞧著不影響客人進出之後,他才在左邊坐了下來。
“哥們兒,坐!你看還需要什麼,讓老板給你安排,今天我請客!”
“不用了,你點的東西夠吃了,點多了浪費。”
“行,那咱們就邊吃邊聊,不夠了再說。”
就在這個時候,有服務員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將一盤油炸花生、一盤拍黃瓜、兩瓶七兩五的西鳳,兩雙筷子和兩個杯子放在了小方桌上。
“兩位大哥,請先喝著,烤串兒還得等上幾分鐘,弄好了立馬給你們上。”
服務員說了一聲請,轉身要走的時候,被蘇木伸手給攔住了,他指著桌子上拍黃瓜問道:“這個涼菜我們沒要,是不是上錯了?”
“大哥,沒上錯,這盤兒菜老板送的,不要錢。”
蘇木一聽不要錢,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說道:“行,沒事兒了,替我謝謝老板啊!”
“大哥放心,話一定給你帶到。”
服務員轉身走了,蘇木探身將一瓶西鳳放在了男子的手邊,說道:“兄弟,一人一瓶,喝不完可不許走,不夠喝咱可以接著要。”
蘇木嘴上說著話,手上沒閒著,他將腰間的酒葫蘆放到了桌子上,拿起麵前的西鳳擰開了蓋子,一手扶著酒葫蘆,一手拿著西鳳,嘴對嘴的就開始往酒葫蘆裡灌酒,等酒瓶裡的酒隻剩下三兩了,蘇木才將酒瓶子放下。
男子看著蘇木怪異的舉動,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他指了指蘇木麵前的酒葫蘆和酒瓶子,疑惑的問道:“哥們兒,你這是啥意思?”
蘇木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我剩三兩了,你看著辦。”
男子瞅著有些無恥的嘴臉,是啥也沒說,拿起酒瓶子把蓋子擰掉,一口噙住了瓶口,一仰脖大口大口的就喝了起來,一眨眼的功夫,酒瓶裡的酒就下去了一多半兒。
啪!
男子將酒瓶放在了桌子上,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漬,指著酒瓶說道:“還剩二兩,你看著辦。”
蘇木頓時傻眼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大爺的!”
旁邊另外一個店鋪的門口,坐在那裡等著上菜的雷豹和琳達等人,將燒烤店門前發生的一切是看的清清楚楚。
雷豹見蘇木對麵的男子一口菜沒吃,就乾進去了半斤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著旁邊的琳達說道:“姐,來者不善啊,咱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琳達搖搖頭,說道:“不用,蘇先生心裡不痛快,咱們今天就讓他瀟灑一回。”
宋陽舔了舔嘴唇,說道:“琳達姐,天兒冷,咱們也喝點兒吧,來長安不喝西鳳,那等於白來啊。”
琳達再次搖搖頭,說道:“今天不行,咱們得看著點兒蘇先生,不能讓他喝多了出事,你們要是想喝,可以喝點兒啤酒。”
宋陽說道:“那還是算了吧,喝啤的沒有意思。”
就在琳達幾個人說話的時候,蘇木和男子已經喝了起來,杯子碰了七八次,也沒見杯中的酒下去多少,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兩個人沒喝一樣。
“喲,兩個大哥速度挺快啊,要不要再來兩瓶?”
服務員在送烤串兒的時候,瞅見酒瓶子見了底,不由的驚叫了一聲,引來了無數路人的注意。
蘇木拿起酒葫蘆朝著服務員晃了晃,說道:“不用,我們這兒還有。”
“行,沒了喊一聲,我給大哥送過來。”
服務員順口回了一句,轉身離開了,蘇木抓起一把烤串兒放在了男子的手邊,說道:“哥們,趁熱趕緊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男子拿起兩串兒擼了起來,口齒不清的說道:“沒事兒,到時候再讓他們熱一下。”
四五個肉串兒下了肚,男子杯中的酒就見了底,蘇木打開酒葫蘆又給對方倒了半杯,說道:“兄弟,差不多了,這酒喝完,咱們也該回家了。”
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揮著手說道:“不急,這才幾點啊,還早著呢。對了,哥們怎麼稱呼?”
“兄弟,相逢是緣,又何必相識,我們今天隻不過是臨時的酒搭子,酒儘人散,若有機緣,還是會相見的,到時候在互通名姓葉不遲。”
“說得好,來,乾了!”
男子將杯子舉了起來,蘇木也將自己的酒杯端了起來,正要與對方相碰的時候,一隻玉手從天而降,將男子手中的酒杯奪了過去,一甩手,將杯中酒潑在了地上。
“牛偉,你怎麼不長記性!誰讓你跑到這兒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