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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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修仍然低著頭。

這些話似乎用掉他大半的勇氣,他雙手都局促得絞在一起,蒼白的臉色因為窘迫反而染上了微紅。

儘管如此。

他沒能得到答案,幾乎沒有停頓,又抬起頭來,眉眼微彎,嘴角輕輕抬起,笑著說:“是我太麻煩了,抱歉。都不行的話,我現在就去想辦法,不打擾你——”

“不是。”

喬若也繃著喉嚨,打斷了這些對他而言荒謬至極的“請求”。

他前科累累,被鬱修誤會再正常不過。

但鬱修以為他要收回琴房,卻沒有生氣地責怪他,而是……

上一次來琴房被鬱修誤會,他分明言辭誠懇地同鬱修訴說自己的心意,言明自己痛改前非——原來鬱修根本沒有信過!?

青年全然沒有明白他在反駁什麼,微微一怔,眸光閃爍,撐起笑容問:“不是什麼?是……是我還可以再放幾天的意思嗎?”

喬若也張口想解釋。

可他早就解釋了不止一次。

他拽起鬱修的手,把人猛地往琴房旁的走廊夾角一推,另一手提前墊在鬱修身後,隔絕了鬱修的後背與冰冷的牆。

青年在天旋地轉中猝然瞪大雙眼,低聲驚呼:“喬若也……!”

喬若也頃刻低頭,不容拒絕的親吻瞬間堵住了鬱修一切未儘之言。

——話語真假難分,但反應難以騙人。

走廊夾角就在琴房門外,沒人能從屋內瞧見他們。

可他們和琴房裡忙碌的工人僅有一牆之隔,正被用來安裝家具的電動螺絲刀嗡嗡作響,鬨耳的噪音如同鼓棒一般,一下一下敲打著耳膜。

隻要有人走出房間就能瞧見他們。

鬱修近乎同時掙動起來。

他從來沒有真的對喬若也使過全力,推動的力道如同小貓輕撓,喬若也輕而易舉抓住他的雙手,將他的雙手舉至頭頂。

舌尖相撞,酥麻感瞬間竄入兩人脊髓,衝散一切思緒。

喬若也清晰地感受到懷中人的僵硬。

他卻越抓越緊,唇齒肆無忌憚地撬動,舌尖橫衝直撞,恨不得讓鬱修感受到他想把對方嵌入懷裡鎖在身邊的衝動,讓鬱修相信他每時每刻都在壓抑著的幽微欲念。

他甚至在熱烈的單方麵親吻中等待著鬱修的慍怒。

對他發怒吧。

等這強硬的親吻結束,是對他橫眉豎目也好,冷眼也好,罵他也好,兜頭給他一巴掌都行。

隻要有點彆的波動,怎麼都比現在這樣——不管心中怎麼想他、怎麼誤會,都隻會溫和地展露笑容——來得好。

這樣,起碼說明鬱修還是會對他生氣的。

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明明這些時日常常覺得不對勁,卻總是被鬱修完美無瑕的溫和笑容騙過去。

直到剛剛。

直到他發現,鬱修連窘迫驚憂之時,仍然能保持那樣溫順的笑容。

喬若也心中仿若瞬間爬完肆意的藤蔓,瘋狂地擴張領土,攻城略地。

氣溫纏繞。

哪怕身後噪音阻擋了一切的呼吸聲心跳聲,鬱修仍然竭儘全力不發出一點聲音。

他所有呼吸的權利都被喬若也奪走,整個人靠在牆上,輕輕顫栗。

就在喬若也以為即將迎來更激烈的掙動時,懷中的青年分明還在緊繃著身體,那被他完全封堵的雙唇卻緩緩放鬆下來,舌尖逐漸柔弱,笨拙乖順地配合著他。

喬若也心頭一重。

……鬱修在迎合他。

這個念頭像是暴雨傾盆覆在席卷廣袤平原的熊熊烈火之上,霎那間撕碎他最後的強硬,不費吹灰之力奪回喬若也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鬆開鬱修向後撤去。

青年的神情格外怔愣,整張臉都充斥著血色,緋紅自臉頰蔓延至脖頸。

琴房裡的工人似乎在商討什麼問題,其中夾雜著“喬先生去哪了”的話語。

具體說了什麼,喬若也全都沒聽進去。

“……喬先生?喬先生?”

喬若也乍然回神,應聲轉過頭,發現一個工人走出來喊他。

鬱修趕忙撇開頭,藏起所有神情。

工人問他:“圖紙上有個地方我們不敢確定具體您想要什麼樣的效果,您可以來看看嗎?”

喬若也下頜繃緊,大腦在這瞬息一秒鐘整理出該有的反應。

他斂起自己那必然如同參加喪禮一般難看的臉色,抬手把鬱修那被他折騰起褶皺的襯衣領口拍平,放緩語調道:“剛才……抱歉。我進去一下,等我。”

“啊……嗯。”

鬱修沒問等什麼,也沒有任何一句責怪。

喬若也咽下苦澀,轉身先同工人進屋了。

他迅速回答完工人的問題,直接拿出圖紙走出來。

鬱修還站在牆邊等著他。

青年稍稍靠著牆,麵上緋紅已經褪去,目光失焦,似在出神想著什麼。

發現他靠近,鬱修趕忙迎著他走來:“我還有一些東西留在琴房裡,現在方便我進去收拾走嗎?”

——原來剛才還在想這些。

喬若也清了清嗓子。

他知道自己是個說話不太討喜的人,李總監和他熟識,有次開完會還當著他的麵說他說話夾槍帶棒。但他也從來不需要用委婉平和的話語來博得他人的好感,因此明知如此也無所謂。

但現在,他生怕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上次鬱修沒有相信他的解釋是因為他說話生硬,短短幾分鐘進屋又出來的時間,喬若也已經反複措辭斟酌語氣好幾遍了。

林木他們前兩天在午休時間聊到哪個公司的女明星說話好聽,是怎麼說的來著?

說話夾一點?

怎麼夾?

喬若也在鬱修麵前攤開圖紙,努力壓低聲量,用自以為“夾”的語氣,說:“剛才是我不對。”

鬱修一愣。

“……這個,是我這兩天找人畫的裝修圖紙。我——”

“喬若也。”鬱修難得主動打斷了他。

喬若也受寵若驚,洗耳恭聽:“嗯?”

“你說話怎麼有氣無力的?餓了嗎?晚飯是在家吃還是有安排?在家吃的話,我現在就去幫你喊楊叔。”

“……我不餓!”喬先生嘴角一抽,刹那間恢複正常音量,隻努力用緩和的語調,指著圖紙說:“我是覺得你琴房裡的東西太少,想給你裝飾一下。選的都是不會影響空氣質量的,裝好你就能用。”

他擔心鬱修不相信又想到那些格外荒謬的角度,點出圖紙裡鋼琴的位置,“看,這是你的鋼琴。如果你有偏好,想加點什麼,我現在就去辦。”

鬱修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喬若也視線落在鬱修臉上,用上十二分的專注力,恨不得捕捉鬱修每一刻的神色變化。

鬱修雙瞳微動,眼底溜過一閃而過的茫然,隨後快速地眨了好幾下眼睛,再度平靜下來時,那雙乾淨的黑瞳之中隻剩下喬若也十分熟悉的溫潤笑意。

喬若也心一提——鬱修是聽進去了嗎?

“謝謝你。”鬱修說,“我很喜歡。你真好。”

謝謝你。

我很喜歡。

你真好。

三句話。

三句完美的,可以套入任何場景的話。

喬先生懸起的心終於死了。

他捏著圖紙的手不自覺發緊,把邊角都攥得發皺。

言語注定蒼白無力,他隻能把結果拿給鬱修看。

他隻好說:“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提前回來了。傍晚之前就能做完,你先休息吧,上邊吵,等好了我喊你來看。”

鬱修猶豫了一下,視線又往琴房撇了撇。

“哦……好。”

就這麼乖乖地走了。

喬若也透過邊欄,低頭看到青年回到房間,這才壓下心中鬱結,轉身回到琴房。

他本來想乾脆多喊幾個人來加快速度,可他仔細琢磨了一下方才鬱修的所有反應,突然覺得,鬱修應該是相信他在裝飾琴房的。

因為他解釋之後,鬱修就沒有提過要把鋼琴搬走。

可鬱修那三句客套的話全然不像是對待一個提前被戳破的驚喜。

——鬱修相信他在裝飾琴房,卻不覺得他是真的在費心思想讓對方開心。

喬若也把工人裡領頭的喊道跟前,說:“談好的價錢我現在就給你結清,你們回去吧。回去之前,剩下這些怎麼處理,你們教我一下就行。”

領頭的:“???”

……

鬱修坐在他最喜歡待著的飄窗上,抱著抱枕,下巴抵在抱枕上,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窗外。

臥室就在琴房落下,飄窗的位置正對著琴房的大落地窗,他能聽到樓上傳來的噪音。

喬先生確實比以前對他好了很多很多。

其實他知道琴房很空曠。那是他特意留存的空曠。

畢竟是喬若也的家,他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家裡待多久,如果有一天他要體麵離場的話,起碼他不會太狼狽。

沒想到喬若也居然……

雖然對於喬若也來說,金錢花銷從來不用在意,找人來做這些事情更是隻需要幾句話。

但好歹是記掛在心的幾句話。

人是不可能一朝一夕突然變了的,鬱修不會傻傻地就這麼自作多情起來。

是因為他今天和行星徹底簽約了嗎?

這世上有用的人果然能得到更多的優待。

他應該更加努力才是。

也不知道這次熱門話題的事情會不會給李總監帶來很大的麻煩,但願不會吧……

鬱修想著想著,突然發生樓上的動靜小了很多。

他眸光一凝,往門口看去,發現那些工人走了。

……那樓上為什麼還有動靜?

他放下抱枕起身上樓。

越靠近琴房,錘子一下一下的動靜愈發明晰。

他在敞開的琴房門口停下。

入目望去,屋內隻剩下一人,還有一些散落在地還沒裝好的家具。

天色略晚,夕陽將至,天光被淡淡的暖黃霸占,如無形的金箔一般鋪開。

男人還穿著修身襯衣,單膝跪地在一個安裝到一半的家具邊上,襯衣袖口被精致的袖扣掛起,露出肌肉線條緊實的修長手臂。抵得上普通工人一年工資的定製西裝褲就這麼沾上了地上的木屑,他卻看也沒看一眼,全部視線落在手中的工具上,連鬱修站在門口都沒有發現。

鬱修思緒乍然一空。

他顧不上早就熟練至極的乖巧語氣與溫順笑容,慌亂上前:“你在乾什麼?我來吧——”

喬若也抬頭看他,麵露意外。

他彎下腰伸手要把工具拿過來,不料喬先生反應極快,往後一躲,說:“怎麼又上來了?”

鬱修又想去奪。

喬若也不給:“是我想給你準備這些,讓你來算什麼?彆鬨。”

隨即低頭繼續。

鬱修動作一頓。

他驀地眼神躲閃,手忙腳亂後撤,很小聲地說:“我……我沒有在鬨!”

他看著喬若也那雙連筆都不怎麼拿的手,生怕喬先生受傷,還是沒忍住問:“工人都下班了嗎?要不然還是等明天吧。”

“我讓他們走的,”喬若也嗓音低沉,字字落地,“我不是隨口喊來幾個人,輕輕鬆鬆送給你驚喜,”他稍稍停下動作,抬眸看向鬱修,“是我想為你準備。”

——是我想為你準備。

鬱修眨眼間連呼吸都忘了,思緒如海中蜉蝣,飄蕩在摸不著邊際的水流裡。

原來喬先生付出溫柔的時候,哪怕隻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都能讓人如沐春風。

喬若也不是在逗他玩,喬若也是真的在對他好。

他還欠著喬先生這麼多,可他要頂桑決明的時候,喬先生就陪他玩了幾天戀愛遊戲,今天簽了合同,當天就立刻送了他一份真心實意的獎勵。

他確實……很喜歡這一份獎勵。

他雙眼一彎,笑著說:“謝謝你,我很開心。”

喬若也聞言,動作一頓。

他把鬱修這句話在心裡反複念了好幾遍,篤定地想——鬱修還是沒信。

他已經能聽出來了。

他握緊手中的錘子,用力往下一砸。

釘子卡進凹槽,發出沉悶的一聲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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