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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趙老爺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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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勞山。

有峰彎似鷹嘴,又似倒懸金鉤。

這峰此嶙峋模樣,卻稱作懸峰,峰頂不是最高處,峰腰才是,因在遠處順著山脊脈絡看去,就如雄鷹啄啃大地,故又稱作刑峰。

賀俶真站在山腰,雙眸有流光溢散,俯視著被囚禁山尖的金東華,因被城隍爺施展神通將天機遮蔽了,須施展手段才能看見他。

修士看穿天機與否,於某種意義講就是能不能看到另一層麵,如是馬二來看,此地除懸峰奇異,無任何特殊處,賀俶真則不然。

懸峰範圍內,氣流大風呈暗紅色,沙礫似不知從何處起,戰火冤魂齊吼,在其中間位置,有具被扒了一身人皮的血肉模糊的軀體,被蛛絲一樣的絲線倒吊在峰尖上,因時刻受陰怨煞氣侵蝕,正死掙紮地扭動,想要衝破束縛。

賀俶真閃身來此囚牢,待看過他掙紮扭動,就說道:“你受過哪些累,小道那夜看後也曉得了七八分,這是你而今能不死,在這受罪的理由,但不是你荼毒苦縣的理由。修道者此生跌宕,苦難會過去,就是需窮儘壽元去彌補心湖空缺,它也是要過去的,隻因除去跌宕,還有無數機緣可取,可身死之人,死了就是死了,道理機緣怎樣也摻雜不進。”

“小道也知曉你大恨這人間,這是沒得奈何的事,‘試思己當其局,未必能效彼萬一’這樣的道理小道是懂的,故不論你日後怎樣,在小道下次來此之前,你都能活,至於之後……小道隻說一句,想死並不難。”

下次再來,就是徹底解決哀勞山氣運時,若金東華仍舊無絲毫改變,依舊似今日這般,想著將天下變作森羅場,入眼者皆死,那他現在可以祈求賀俶真死在外邊了。

金東華初來苦縣,那時心底恨意少些,未必就察覺不到他師尊所指的成丹之機,就是靜心一刻鐘,今日也不會繼續受累,命不好全然怪天?也不儘然。

“狗頭道士!”金東華嘶吼道:“你有甚麼資格在這裡喧鬨?!這世道是你能變的麼?!我用所受苦難回敬此世道,到底哪錯?!”

賀俶真說道:“你擾小道看書那夜,魂飛魄散的冤魂錯哪裡?幻境中被烈火燒死的村野母子也是實的罷,他們錯哪裡?難道要一問一答,沒完沒了地追究下去麼?你若說此話,豈非下輩子依舊被剝去皮囊,就是抽你命魂,點著魂燈燒生生世世都是該的!”

那村野母子,及幻境裡農婦村漢、遊玩女客、挑貨郎皆是金東華將其殺後,拘至魂幡的枉死魂魄,好在捉對廝殺時當做法器邪祟打出。

“吔嘻嘻——”金東華發出詭異笑聲,說道:“說甚麼鼙、鼓、鐘,磐敲的是古音,分明那極蠢極愚的村野婦人死前的慘叫聲,才是至美古音!”

賀俶真伸手,把身後背著的劍拔出,但想起這妖人能抵擋陰怨煞氣,隻好把劍其插了回去,強忍一劍劈死他的衝動,換成手掌貼上那無皮軀體。

“嘶喇!”

大塊血肉被他撕下,深可見骨,賀俶真提著血肉轉身,離開時擺擺手:“山中畜牲多,小道先去喂了。”

……

月色溶溶,橫照山澗。

賀俶真尋著一處河流小溪,先把手洗淨,後緊盯水中倒影,這次要如十二歲那般出門遠走,卻不是再為求學問道,也非單純為爹娘身死原因。

“枕上不知黃粱夢……”看著水中倒影,道人想這次再出門,是否也會蹉跎近十年,去了京城,當今天子是否會見自己,再回苦縣自己還要走麼?

自偏隅苦縣走出,習得煉氣成仙法,此後眼界高遠,再往後應是胸臆壯闊,立誓遊便人間山河,可因甚麼這地偏是坑坑窪窪的模樣,這要他怎樣下腳?

思緒紛飛間,水中倒影模模糊糊變換,化作那猶如開在天上的赤青白蓮煙火,倒映在山澗,就成水中蓮花盛開,道人伸手拂過,水中變得隻有自己……及天上明月。

賀俶真笑了笑,起身往北走去。

……

苦縣地位特殊,不同尋常鄉縣屬郡王府管,而是受瀧州州府,子州直接統轄,民情公案,縣綱律法,徭役賦稅需越過郡城,直抵子州。事雖這樣子,人若要在兩地往來,也是繞不過穎川郡的,需老老實實走官道過去。

賀俶真星夜趕路,去的也是穎川郡,因來時走的這裡,故離彆此城不久,算滿也不過半月,這穎川雖是郡城,論規模大苦縣不止十倍,建造種類還要更勝一籌。

道觀,寺廟,樓閣眾多,香火鼎盛,古樸裡透著滄桑,但其營造最多最濃厚的,還是學府文氣,這裡私學盛行,官家大設公館授徒,裡頭又多是大儒講經,教出許多名士,如此做官的就多,官多世家多,地位就在陳國水漲船高,就此輪轉下去,文風也越發盛行。

要說這穎川郡離著苦縣不過三百裡,兩地差距卻似雲泥,蓋因苦縣處哀牢山極北,是靠山而立,穎川郡卻是因一條浩蕩潁河自東西橫貫而過,祖人是依水而棲,差異自然大,若非苦縣是本朝龍興之所,二者哪有資格並論。

月色淡泊,似薄霧飄灑空中,顯然已至後半夜,城裡卻還是燈火通明,文人名士不論抱負如何高遠,大都是所謂的浪漫理想主義,哪個不喜歡耍風月?不管名士有多雅,吹簫引露,插花弄玉總是要學的,學府多,天香閣也多。

“真是老樣子……”賀俶真不緊不慢,終是在一個時辰後趕到潁川郡,看著城內亮如白晝,他記起些不好的事來。

十二歲那年出走,並非他一人,畢竟也是闊過的官家人,不說甚麼奴仆走狗,府內管家還是有的,是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子,姓趙名安,在年幼賀俶真‘教唆’下,一老一小就這般求仙問道去了。

可惜老頭子離鄉兩年後去世了,那時賀俶真遠未走出爹娘陰影,又遭逢趙安離世,傷心之外還有自責,不該任性讓趙老爺子帶著自己出門的。可老頭子對此卻看得淡,人活一輩子他還沒見過那個不死的,還說活著時賀俶真可操心一下,但死就是他自己事了。況他無兒無女,那麼疼愛賀俶真,怎放心他一人離家,再說他一輩子都在苦縣,也想在死前出來走走,見見世麵。

因死後喪事都已提前安排,不用年僅十四的賀俶真如何操心,又因錢財耗費乾淨,隻能草草下葬,最終老頭子埋在了瀧州與絳州的接壤處。

之所以記起不好的事,是這城太可惡了,賀俶真才來此地的夜裡,差點讓人賣進大儒府邸,當那童生麵首,修道後古貌古心,修道前自是粉雕玉琢,不比尋常少年。

趙老爺子年輕時悍勇,老來依舊血氣方剛,硬是打了個頭破血流,死命地把他搶了過來,隨後更是一手護著賀俶真,一手持著磨尖鐵棍,直麵那班世家走狗,豪言道:“哪個再來,一棍捅死!”

年輕時哀牢山搶礦殺人,老來痛打鷹犬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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